李晓梅离开后,仓库重归寂静。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如同此刻暗流涌动的局势。刘峰没有急于离开,他需要时间消化刚才的发现。
那张密写纸上的信息至关重要。“远东贸易公司”的财务总监竟然是安全部门的潜伏人员?这意味着陆志伟交给他的不只是一份简单的调查名单,而是一个涉及国家安全层面的复杂棋局。对方在试探什么?又在防备什么?
刘峰将密写纸就着煤油灯小心烘干,字迹渐渐显现得更加清晰。除了刚才看到的内容,右下角还有一个极小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个三角形。这个符号很眼熟,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记忆如同胶片快速倒带——是丁!在部队时,他参与过一次高度机密的联合行动,这个符号代表的是某个不对外公开的特殊部门。难道陆志伟的真实身份并非简单的市纪委干部?
这个发现让刘峰背后渗出冷汗。如果他的猜测属实,那么整件事的层级已经远超普通的经济案件,甚至可能涉及更高层面的较量。他再次审视那份名单,特别是被标记为“虚设”的第三和第七项企业,果然发现它们的注册信息存在细微矛盾——成立时间与实际经营业务不符,这在外资企业备案中极为罕见。
天色微明时,刘峰已经理清思路。他需要双线并行:明面上继续配合陆志伟的调查,暗地里要查明那个特殊符号的含义,以及“远东贸易公司”背后的真相。
清晨六点,刘峰悄然离开仓库。他没有回招待所,而是直接去了王府井邮电局,这里清晨人少,且设有隔音较好的长途电话间。
他拨通了广东峰华半导体总部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陈宝山,背景音里还带着机床的轰鸣声。
“宝山哥,是我。”刘峰压低声音,“你记一下:立即以技术考察的名义,安排两个可靠的人去香港,重点接触‘远东贸易公司’,特别是他们的财务总监。不要暴露真实意图,只做商业接触。”
陈宝山在电话那头愣了片刻,随即会意:“明白。要带什么话吗?”
“不用。只要摸清这个人的底细,特别是他与内地哪些部门有联系。”刘峰补充道,“用新设的那个子公司名义去,不要用峰华的招牌。”
挂断电话,刘峰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这次他找的是罗文璋——这位神秘商人总是能提供一些出人意料的信息。
“罗先生,有个符号想请教你。”刘峰描述了一下圆圈三角的标志,“在涉外经贸领域见过这个标志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罗文璋才缓缓开口:“刘生,这个标志……我建议你不要深究。如果已经牵扯进去,尽快脱身。”
“来不及了。”刘峰平静地说,“已经踩进浑水了。”
罗文璋叹了口气:“三天后,华侨大厦有个涉外经济研讨会,你可以去看看。记住,只看,不说。”
这个提示已经足够明显。刘峰道谢后挂断电话,心里有了新的计划。
上午九点,刘峰准时出现在市纪委大楼。陆志伟的办公室在五楼,走廊里静悄悄的,与其他部门忙碌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刘峰同志,你来得正好。”陆志伟亲自给他泡了杯茶,语气如常,“关于那份名单,你有什么初步想法?”
刘峰注意到陆志伟今天穿着崭新的中山装,领口别着一枚普通的金属徽章,但徽章的造型——正是一个圆圈包着三角形。
“名单很有意思。”刘峰选择性地分享了一些发现,特别是那两家“虚设”企业的异常之处,但绝口不提密写纸的事。
陆志伟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当刘峰说完后,他忽然问道:“你对‘远东贸易公司’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像是一记直球。刘峰端起茶杯,借喝水的瞬间快速思考。陆志伟这是在试探他是否发现了密写内容?还是另有所指?
“这家公司背景比较特殊。”刘峰放下茶杯,选择了一个中性的回答,“我建议先从其他企业入手调查。”
陆志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随即转移了话题:“也好。另外,有件事要提醒你,最近可能有人会以记者或学者的名义接触你,打听一些情况。”
“什么样的消息?”
“主要是关于一些历史遗留问题,特别是……与刘龙科案有关的人和事。”陆志伟意味深长地说,“这些人背景复杂,你要多加小心。”
离开纪委大楼时,刘峰感觉背后的目光如影随形。他不动声色地走向公交车站,心里明白:这场棋局已经布好,现在要看的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在返回招待所的路上,刘峰特意绕到西单商场,在文具柜台买了一个笔记本。结账时,他状似无意地对售货员说:“麻烦给我一个那种带特殊标记的信封,圆圈里带三角形的。”
售货员困惑地摇头:“我们这儿没有这种信封。”
这个试探证实了刘峰的猜测:那个符号确实不寻常。而更不寻常的是,当他回到招待所房间时,发现门缝下塞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明日十四点,景山公园万春亭,单独见面。事关生死。”
落款处,画着一个清晰的圆圈三角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