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镜的手腕还在发抖。
陈砚舟没松手，他盯着她抬起的银针，针尖离心口只差半寸。就在那一瞬，他侧身一挡，针扎进了他的后背，正中脊椎命门穴。
一股热流从刺入点炸开，顺着骨头往上冲。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但没倒。黑红色的纹路从伤口处暴起，像藤蔓一样爬上肩背，在皮下扭动、延展，最后在他背后凝成一块弯曲的骨盾。
“砰！”
第一波骨爪撞了上来。三根白骨手臂从地缝里钻出，指甲漆黑如铁，狠狠抓在骨盾上。裂纹瞬间爬满表面，但没碎。
地面开始震动。裂缝越来越多，骨爪不断冒出，有的直接扑脚踝，有的攀着墙往上爬。陈砚舟一脚踢翻箱子，借力跃到中央空地，顺手把苏怀镜拽了过来。
“别站着！”他低吼，“趴下！”
两人刚蹲低，五根骨爪擦着头顶扫过，打在墙上发出“咔”的脆响，碎石飞溅。
苏怀镜喘着气，手指快速拨动银针囊袋，可里面已经空了。她抬头看向陈砚舟，发现他脸色发青，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撑得住吗？”她问。
“还行。”他咬牙，“就是这玩意儿太耗劲。”
话音未落，骨盾又挨了一记重击。这次是七八只骨爪同时扑来，合力撕扯。骨盾终于崩裂，碎片落地时化作灰粉。
陈砚舟踉跄一步，柳叶刀立刻弹出，横扫一圈。刀锋过处，骨爪断裂，灰烟四起。可断口处很快又有新骨生长，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供能。
“不对劲。”他抹了把脸，“这些不是死人骨头，是活的。”
“谁的？”
“不知道。”他冷笑，“但能让骨头长肉的东西，肯定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刮擦声。
两人抬头，看见那块悬浮的龙纹令正在剧烈震颤。黑气从令面渗出，缠绕成形，陆玄冥的影子再度浮现。但他这次不一样了。
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鳞片，左腿完全扭曲变形，变成一只巨大的利爪，踩在一根粗壮的骨柱上。嘴巴张开时，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看！”他声音变了调，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这就是不用禁术的下场！血纹吃不掉敌人，就会先吃掉你！”
陈砚舟盯着他，突然笑了：“你吓唬谁呢？真有这么厉害，你怎么自己先烂了？”
陆玄冥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说——”陈砚舟转了转钢笔尾端，目光不动，“你连魂都碎了，还得靠一块破令牌显形，现在装龙仆，不嫌寒碜？”
空气一下子静了。
那些原本疯狂攻击的骨爪也停了下来，僵在半空。
陆玄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全是裂痕，黑血从缝隙里渗出。他忽然咧嘴一笑，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你说得对。”他轻声说，“我是快不行了。可你们也好不到哪去。只要血纹觉醒者不用禁术，体内龙脉就会反噬，七日内化为龙尸——走不动，说不出，只剩一身骨头到处抓人。你们以为我在演？我是在给你们看未来。”
陈砚舟没接话。他感觉后背的伤口越来越烫，血纹在皮下跳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检测到高浓度龙脉能量，可激活第六式‘崩山’，是否使用？】
他愣了一下。这是躺平系统第一次在战斗中主动提示技能。
“代价是什么？”他在心里问。
【透支生命力，使用后昏迷十二小时，期间无防御能力。】
他没再问。这种时候，哪有什么好选择。
另一边，苏怀镜察觉到陆玄冥的气息变得不稳定，趁着对方停顿的瞬间，猛地抓起药箱往空中砸去。檀木箱撞上影子，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坠落。
箱底打开，一块雕花木牌掉了出来，落在泥地上。
陈砚舟眼角扫到，瞳孔一缩。
那是他三岁生辰时，母亲亲手刻的牌子。背面应该写着“平安长大”，可现在被泥盖住了，看不清。
他想捡，却被陆玄冥盯住。
“你想活，就得用禁术。”亡灵的声音忽远忽近，“不然，你也会变成它们那样——没有意识，只有本能，见人就抓，直到骨头散架。”
地上的骨爪缓缓抬起，齐刷刷指向陈砚舟。
他站在原地，没动。
血纹完整度悄然升至65%，皮肤下的纹路微微发亮。
苏怀镜慢慢挪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刚才那一针……我不是想杀你。”
“我知道。”他说，“你是想帮我挡住后面的爪子。”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手抖得厉害，要是真想动手，不会等到现在。”
她苦笑一下：“你还信我？”
“我不信任何人。”他握紧钢笔，“但我信你现在还想活着。”
陆玄冥发出一声怪笑，身体开始膨胀，鳞片大片脱落，露出底下腐烂的肌肉。他的右臂彻底化为骨爪，指甲长达半尺，滴着黑血。
“那就让我看看……”他嘶吼，“你们怎么逃！”
骨爪群再次发动进攻，比之前更快更密。陈砚舟挥刀格挡，每挡一次，手臂就麻一分。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系统提示再次浮现。
【第六式‘崩山’可清空周围五米内所有实体目标，是否确认使用？】
他看了眼苏怀镜，又看了眼地上的木牌。
还没开口，苏怀镜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往后猛推。
“别用！”她喊，“你会死的！”
陈砚舟被她撞得后退两步，脚跟踩进一道裂缝。
就在这一刻，他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咔”。
低头一看，右脚踩中的那根白骨，断口处竟泛着金属光泽。
不是骨头。
是某种人造材料，外面裹了一层骨粉。
他脑子一震。
这些东西……是假的？
念头刚起，整片地面突然塌陷半寸，所有骨爪动作一滞。
陆玄冥的身影剧烈晃动，像是信号不良的影像。
“你发现了？”他声音发虚，“可发现也没用，它们还是会把你拖下去。”
陈砚舟没答。他迅速扫视四周，发现那些骨爪连接地面的部分都有细微接缝，像是拼装而成。
这不是活物。
是机关。
他猛地抽出柳叶刀，刀尖朝下，对准脚下裂缝狠狠插进去。
“铛！”
一声金鸣。
刀尖碰到了硬物。
他用力一撬，一块方形石板被掀开，下面露出纵横交错的铜管和齿轮，还在缓慢转动。
“果然是机关。”他冷笑，“你根本没本事召出真骨，只能拿这套破铜烂铁吓人。”
陆玄冥的脸扭曲了。
“闭嘴！就算这是机关，也能杀了你们！”
他抬手一指，所有骨爪猛然加速，成群结队扑来。
陈砚舟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按下确认。
【第六式‘崩山’启动，倒计时三秒。】
他抓住苏怀镜的手臂：“待会趴下，别抬头。”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将柳叶刀插入地面机关核心。
第一秒，血纹从四肢百骸涌向胸口。
第二秒，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龙形纹路。
第三秒，他双手按地，低喝一声：
“崩！”
一股无形冲击波以他为中心炸开。
所有骨爪在同一瞬间粉碎，连同地下的铜管齿轮一起崩解。石屑飞扬，尘土弥漫。
陆玄冥的影子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被震得四分五裂，最后缩回龙纹令中，令牌“啪”地裂开一道缝，温度骤降。
密室重归寂静。
陈砚舟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面，呼吸沉重。
苏怀镜爬过来扶他，发现他全身湿透，嘴唇发紫。
“你怎么样？”
“没事。”他勉强抬头，“就是有点累。”
她没说话，只是把他往墙边拖。路过时，顺手捡起了那块木牌。
擦去泥污，背面的字露了出来。
不是“平安长大”。
是一行极细的小字，像是用针尖刻上去的：
“若他用禁术，立刻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