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面墙的中央,锁链交织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坑”。坑的边缘,锁链扭曲缠绕,形成一个类似“王座”或“巢穴”的结构。
而“坑”的内部,并非完全黑暗。
暗红色的光芒在那里格外浓郁,几乎凝成实质。光芒深处,隐约能看到……某种东西的轮廓。
不是龙,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生物。
那是一个巨大、扭曲、仿佛由无数锁链、岩石、凝固的暗红色能量以及……某种无法形容的“存在”融合而成的“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表面不断蠕动、变化,偶尔会浮现出类似眼睛、嘴巴或爪子的模糊结构,又在下一刻消散。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它在“看”着他们。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冰冷、贪婪、充满无尽的怨毒和饥饿。
“罪血……”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从任何方向传来,而是直接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那声音古老、沉重、嘶哑,仿佛千万年未曾开口的石头发出的第一声呻吟。它说的是某种极其古老的语言,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听懂了它的意思。
“聂家的……罪血……终于来了……”
聂九罗的身体猛地绷紧。
她能感觉到——那“聚合体”的注意力,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瞬间全部聚焦在她身上。紫黑色纹路在脖颈处剧烈蠕动,几乎要刺破皮肤。她体内的力量疯狂躁动,“锁”的碎片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阿罗!”沈寻抓住她的手臂,能感觉到她皮肤下那种可怕的、几乎要爆裂开来的能量涌动。
“我没事。”聂九罗咬着牙说,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它在……呼唤我体内的‘锁’。”
她抬起头,直视着那个暗红色光芒中的“聚合体”:“你就是当年聂昭没能封印的‘东西’?”
“封印?”那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扭曲的讥讽,“聂昭……那个愚蠢的、自不量力的小虫子……他以为能用血脉和钥匙‘锁’住我……但他错了……”
锁链墙上的锁链开始更加剧烈地蠕动。暗红色的光芒像血液般在锁链表面流淌,汇聚向中央的“聚合体”。
“他不仅没能锁住我……反而把他自己、把他的血脉……都‘喂’给了我……”声音里充满贪婪,“聂家的血脉……是绝佳的‘容器’和‘引子’……‘罪血’……多么美妙的诅咒……它让你们一代代背负痛苦……也让我能通过它……慢慢渗透、侵蚀……”
聂九罗的脸色更加苍白。
她终于明白了。
“罪血”不是诅咒本身——它是“伪龙”侵蚀聂家血脉后留下的“印记”。这个印记像一根无形的线,将聂家后代与这个被封印(或者说半封印)的存在连接在一起。而“锁”……可能是聂昭在最后关头设下的保护机制,用来压制“罪血”的侵蚀,但也限制了聂家血脉的力量。
现在,“锁”碎了。
“罪血”的侵蚀全面爆发。
而她,成了这个存在最好的“猎物”——一个被标记的、力量失控的、随时可能被完全吞噬的容器。
“你想要我。”聂九罗说,声音平静得可怕,“用我来补全你自己?彻底脱困?”
“聪明……”那声音低语,“你的身体……你的力量……你体内‘锁’的碎片……还有你带来的‘钥匙’碎片……都是完美的拼图……”
它的“目光”转向沈寻:“把‘影之匙’……给我。”
沈寻下意识捂住胸口——怀里的碎片烫得惊人,几乎要灼伤皮肤。
“给了你……你会放我们走吗?”沈寻问,声音有些发抖。
“走?”那声音发出一阵低沉、扭曲的“笑声”,“当然……等我和‘罪血’完全融合……等我的力量彻底恢复……我会‘放’你们走……去一个永远没有痛苦的地方……”
它所谓的“放”,显然是死亡。
“别听它的!”聂九罗厉声道,“它在拖延时间!它在吸收这个洞窟里的怨念和能量!它还没完全恢复——魏峥的‘镇魂匕’和守门人的牺牲,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它!否则它早就直接动手抓我们了!”
仿佛被说中要害,洞窟里的锁链骤然剧烈震动!
暗红色光芒大盛!
那“聚合体”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它“站”了起来,或者说,从那个“坑”里“升”了起来。无数锁链从它身上垂下,连接着四壁的锁链墙。它的表面,浮现出更多扭曲的、类似眼睛的结构,全部死死盯着聂九罗。
“你……知道的……太多了……”声音变得尖锐、暴戾,“但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成为我的一部分……你会知道一切……感受一切……包括聂昭当年感受到的……绝望和痛苦……”
锁链开始从墙壁上“剥离”。
不是全部,而是那些最粗大、符文最密集的锁链。它们像活物般蠕动着,从墙上抽出,悬在半空,锁链的尖端对准了洞窟中央的众人。
“小心!”炎拓暴喝一声,拔出长刀。
老狗也抽出武器,将还处于恍惚状态的沈珂护在身后。
沈寻紧握着短刀,另一只手还扶着聂九罗。她能感觉到聂九罗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体内力量与“伪龙”的呼唤激烈对抗造成的痉挛。
“阿罗,怎么办?”沈寻急声道。
聂九罗没有回答。
她闭上了眼睛。
紫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她的下巴,正在向脸颊爬升。皮肤下的淡金色裂纹彻底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但沈寻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
不是力量的反噬,也不是“锁”的碎片。
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从血脉最深处涌出来的……“东西”。
“聂家的先祖……”聂九罗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不止留下了‘罪血’和‘锁’……”
她睁开眼。
琥珀色的眼眸,此刻变成了纯粹的、燃烧般的金色。
“他们还留下了……‘最后的手段’。”
话音落下的瞬间——
聂九罗猛地挣脱沈寻的手,向前踏出一步!
她的右手——那条被腐蚀得几乎只剩骨架、紫黑色纹路密布的手臂——缓缓抬了起来。
掌心向上。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
她狠狠一握!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牙酸的、仿佛瓷器彻底碎裂的声音,从她体内传来!
不是右臂,不是任何具体的部位。
而是……她整个身体内部。
那些濒临破碎的“锁”的碎片,那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的力量,那些与紫黑色侵蚀纹路纠缠在一起的血脉印记——
在这一刻,被她用意志强行……捏碎了!
“阿罗!不要!”沈寻尖叫。
但已经来不及了。
淡金色的光芒,从聂九罗皮肤的每一道裂纹中迸发出来!
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随时会熄灭的光,而是炽烈、狂暴、仿佛要燃烧一切的光芒!光芒中,无数细小的、金色的符文流转、重组、凝聚,最终在她掌心上方,形成了一把……
钥匙的虚影。
不是“镇之钥”的石眼符牌,也不是“净之钥”的玉质短杖,更不是“影之匙”的银色碎片。
而是一把完全由光芒凝聚而成的、古朴、简单、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的……
金色钥匙。
“这是……”老狗瞪大眼睛,“聂家血脉里……藏着的……‘真钥’?”
“不……”聂九罗的声音在光芒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这不是钥匙……这是……‘锁芯’。”
她抬头,看向那暗红色光芒中的“聚合体”。
“聂昭当年没能完成的封印……不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是因为他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真正的‘锁’,需要‘锁芯’和‘钥匙’共同作用。”
“而他……在最后时刻……把‘锁芯’……藏在了自己的血脉里。”
金色钥匙的虚影缓缓旋转。
洞窟里,所有锁链的蠕动骤然停止。
暗红色的光芒剧烈波动。
那“聚合体”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充满惊恐和暴怒的咆哮:
“不——!!!”
“现在,”聂九罗说,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那丑陋的存在,“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