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怪物,亦或是试验品,他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这个扮演游戏实在是太难了。
开始的时候,他总是做不好,妈妈就会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他,拿鞋子打他。
她歇斯底里的发泄,却不许俞白哭出声。
但是每次打完,她倒是会抱着他哭,给他道歉,述说她的艰难。
每次听到妈妈哭,他都会很羞愧……
他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才会惹妈妈不开心的,如果他能做的更好一点,妈妈是不是就能不生气了。
爸爸已经离开了他们,他不想也把妈妈气走。
后来,他就找到了消遣的方法,看着天空发呆……
以及,和心中的沈晓月对话。
可是,她从来不回答。
明明她就在他的体内,和他融为了一体,她却不愿意开口。
于是,俞白就只剩下了发呆。
在昏暗到出租房里,看着窗外的光线挪移,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妈妈才会回来。
她会在家里留够足够的食物,沈晓星需要轻手轻脚的去拿,然后躺着或坐着数时间流逝。
妈妈下班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晚上很早回来,有时候很晚,也有时候不回来。
回来后,她看到沈晓星会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偶尔也会施舍给他一个拥抱。
那是她给沈晓星为数不多的母爱。
沈晓星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他。
比起他来,她肯定更希望沈晓月活下来。
妈妈自从离开爸爸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开始化妆,买各种奇奇怪怪的衣服。
每搬到一个新地方,她就会换个完全不同的风格,在别人眼里,她就像是换了个人。
唯一不变的就是她没有儿子、独居……沈晓星必须要把自己藏好。
沈晓星则是不想看到妈妈愤怒而又无助的脸,所以才选择了妥协,把自己当成桌子、椅子,亦或是窗台上的盆栽……
只要他不发出声响……在别人的眼里……他就不存在。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直到那只猫从窗户外面跳进屋子。
它偶尔会来玩,正大光明的来到沈晓星身边,偷吃他啃了一半的面包或者火腿肠。
沈晓星觉得自己的假装已经炉火纯青了,现在连猫都把他当成空气了。
那只猫几乎每天都来,在他身边绕两圈,偷吃他的吃的,在他身边蹭了蹭,然后离开。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他假装的太好,妈妈有天早晨离开家,就再也没有回来。
仿佛他真的变成了家里的一件物什,不再需要妈妈了。
一般家里留的食物可以吃三天,前两天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像平时那样正常吃喝。
到了第三天,他吃的明显少了很多,也不再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小猫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妈妈也抛弃了他……
这么久以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就是个负担,妈妈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哀怨……
可是妈妈也明确说过家里的规矩,只要她不回来,他就不能发出声音,更不能出去。
为了防止他溜出去,妈妈在房门外面也上了把锁。
窗户也都是防盗窗,总之……他出不去。
那点食物,他断断续续又吃了几天,之后他就只能挨饿了。
后来,饮用水也空了,他就喝自来水……
可是饥饿的感觉却时时的折磨着他,让他度日如年,他只盼着那扇门再次打开,妈妈会带着一大堆食物进来。
他也想过拍门呼救,每到上下班时间,外面楼梯上就响起纷杂的脚步声。
沈晓星距离他们只有一门之隔,只要他用力拍门,请求别人救他,他就不必再没日没夜的忍耐下去了。
可是,他答应过妈妈,只要她不在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发出声音。
于是他就只能躺在地上,忍受着饥饿的感觉在体内流淌、最后汇集在腹部,啃噬着他的血肉和脏器。
直到他失去了行动能力,连爬去厨房和卫生间喝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这样静静的躺着,等待死亡的到来。
所以,那团毛茸茸的东西蹭着他的手臂的时候,他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伸出了手。
猫对他很熟悉了,没有躲,反而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感觉到腥甜的液体流进嘴里,身体里每个细胞就像是被扔到岸边将死的鱼,拼命的跳动着、叫嚣着。
生存的渴望......是人最深处的本能。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浓妆艳抹的女人焦急的冲进门,看到不远处的男孩,忍不住弯下腰狂吐起来。
这是她此生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第一次沈晓星抱着那节藕白的胳膊,第二次就是抱着这只近乎痴呆的猫。
他的嘴上、脸上、胸前都是深深浅浅的血迹,呆愣愣的看着她。
有一瞬间,她宁愿沈晓星已经死了。
沈晓星在看到妈妈那一瞬间愣住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才知道她眼底的害怕与厌恶是什么。
他放下了猫,猫却没有走,又偎依到了他的脚边。
这些天来,他将猫身上的血喝干,然后又将濒死的小猫救回来......
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这扇门打开。
他也很想停下来,将猫放走,可是他的手却不听大脑的使唤。
第二次,他当着妈妈的面......成了个怪物。
为了不让妈妈把他当做怪物,他努力了很多年,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妈妈将他带到了浴室,给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
她还把屋子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屋子里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整洁干净。
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么久。
“星儿,我跟你商量件事?”妈妈坐到他的身边,言语前所未有的温和。
“嗯?”沈晓星的目光也有些呆滞。
很久以来,身体只处于勉强维持生命的状态,让他的大脑有些迟钝。
“我给你改个名字,从今以后,你不叫沈晓星,改用我的姓......叫俞白。”
她的语气坚定而又温柔,让他有些沉迷。
但是沈晓星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丢掉名字......仿佛是让他丢掉过去。
“为什么?我不想改名字。”他扣着自己的手,话语间有些委屈。
他死里逃生,妈妈见到他没有太多的安慰,却只说让他改名字。
再想想刚刚她眼底的厌恶,他总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
就像是两年前,爸爸在那个夜晚把他们赶出家门。
现在,他似乎要被真正的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