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跟我说了很多，我也给她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确实不是个好学生，我无论如何努力，学习成绩都不行。
作为一个学生，成绩就代表了一切。
而我整个人早已经被全盘否定，是游戏让我看到自己好像还有点不同。
我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激动，几乎是红着脸将这些话说完的。
爸爸上的是晚班，没有在家。
否则，我和妈妈是不会聊这些的，爸爸对我唯一的教育方式就是揍我。
如果他看到我如此激烈的和妈妈争论，大概会直接拿着皮带抽我了。
我们太了解他了，所以有话说的时候就会避着他。
妈妈让我保证不能把所有的心思用在游戏上，只是玩玩而已，还是要好好学习。
这话很诚恳，也是妈妈最大的让步了，于是我就同意了。
当天晚上，我推掉了所有的代练，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甚至还早起背了会儿单词。
原以为这样能让自己的情况有所改善，可是我的本质就是个学渣，背会儿单词倒是让我更困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等到再醒来，已经过了两节课。
妈妈的店里也卖早点，她天不亮就去忙了，所以早晨都是我自己看着时间上学的。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让妈妈操过心。
下定决心努力一次，倒是睡过头了。
我到了学校之后，以拉肚子为由蒙混过关了，不过还是收到了老师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对于「坏学生」，老师这样的态度已经是很好了，我感激不尽。
毕竟平时老师都是称呼我为「猪脑子」、「搅屎棍」，真的觉得孺子不可教的时候，还会赏我两脚。
老师这次网开一面，除了他今天可能心情好之外，还是因为我上学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迟到过。
妈妈的教育理念就是，可以学习不好，但是必须要勤快，所以每次都会提早把我送学校，从不会迟到。
在她的心里，似乎是有神明的。
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神明能够看得见，看在她如此努力和虔诚的份上，会对她家里人好一些。
几天后，我收到了一部手机，自己的手机。
妈妈送我的，配置很高。
她说她问了很多人，如果打游戏的话应该买什么样的手机，最后选择了这个。
价格自然也很高，不过她咬咬牙还是买了。
我这么多年来很少向她要过什么，即便是生日，也只是面里多加个荷包蛋，我已经很满足了。
对此，妈妈一直很愧疚，她觉得亏欠我的。
因为别的小孩拥有的玩具，我都没有。
我对此却并不在意，不能说完全不羡慕，但是也只是偶尔羡慕一下而已。
小孩子的注意力没有那么久，没有玩具可以把任何身边能拿到的东西当玩具。
所以，这次买手机，妈妈说是对我之前的弥补。
但是我知道，妈妈只是想找个借口而已，她看到了我对游戏的热爱。
当真正喜欢一个东西的时候，眼睛是瞒不住的。
妈妈那么心细的人，当然看的很清楚。
她即便不理解，也想要满足我的喜欢，我都知道。
也许是在一起生活久了，我和妈妈之间早已形成了某种默契，有时候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想法。
不过这件事不能让爸爸知道，他那个人阴晴不定，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所以我一直把手机藏的很好，这个手机是妈妈的心意，远比它本身的价值重很多。
我和妈妈的生活像是峰回路转，忽然变得很好了。
即便是辛苦，我们两个都觉得很幸福，平静而安宁。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爷爷忽然就离世了，知道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帮一个同学打游戏。
妈妈来学校接我，正看到我在骂队友。
同学们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我，在等着看好戏。
一般这种情况，他们的妈妈都会揪着他们的耳朵大喊，“你刚才说什么？”
然后就是一顿胖揍。
我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抬头正看到妈妈，然后羞愧的收了手机。
妈妈什么都没说，只说家里有事，她帮我请了假。
平静的就像是看到我在写作业，这让同学们的下巴都惊掉了。
路上妈妈教育我说，不能在班里说脏话，她不想我变成爸爸那样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妈妈的脸色很不好。
我长得越来越像爸爸了，这件事我和妈妈都看到了，她怕我长大后变成爸爸那样的人。
她却不知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成了第二个爸爸，我绝对能够做到立刻自我了断。
他那样人渣，世界上出现一个就够了。
可是，这话我不能和妈妈说，只能向她保证说以后绝对改。
我逗妈妈开心很有一手的，所以妈妈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可是看到爸爸后，妈妈立刻收住了笑，我也一样。
只要爸爸在，我和妈妈都会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哪里让他看不顺眼了。
他会不顾场合的对我们大打出手，丢人丢惯了，我和妈妈只能处处忍着。
不知道是因为爷爷的死，让他心情很低落，还是因为他的酒没有醒，这次他看到我和妈妈说笑竟然没有发作。
他只是很平静的带着我们坐车，回了老家。
在车上有人嫌弃他一身酒味，他也没有回嘴。
妈妈倒是一直给别人赔不是。
爷爷的葬礼很简单，到场都是极为亲近的人，爸爸抱着爷爷的骨灰哭的很伤心。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他哭。
妈妈本就是很感性的人，看到爸爸伤心，整个人也哭的不成样子。
那天我们没有回家，在爷爷家睡了一晚上。
晚上，我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异响，很想敲门看看，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已经长大了，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
即便以儿子的身份，我也没有资格敲响他们的房门。
这一夜，不知道是因为在陌生的床上，还是因为窗外的虫鸣蛙声太响亮，我失眠了许久才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