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卫国盘坐在床榻之上,北冥神功运转一个周天,将昨夜消耗的精神与内力尽数恢复。他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深邃幽森。
“实力…还是不够!”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昨夜虽收服赵奎,惩戒了刘玉娇,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暗中行事的基础上。明面上,他抱住县令这条大腿、在规则内挣扎的寒门学子。
正当他思考如何发挥赵奎这个暗棋,加快提升实力、积累财富之际,院外传来了王小七等人的脚步声,以及父亲和叔伯们在院中压低嗓音的议论。
新的一天开始了。
吴卫国收拾心神,脸上恢复平静,起身打开房门。
“公子早!”王小七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恭敬地站在门口。他们今日气色好了许多,眼中充满了对生活的期盼。
院子里,吴世同、吴世富、吴世贵、吴世荣四人已经起身,正小心翼翼地沿着青石板路踱步,不时用手摸摸廊柱,看看花圃,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吴世同看着这宽敞的二进院落,声音带着颤抖:“卫国…这,这真是你师傅的产业?这…这比咱村里郭地主家宅子还好啊!俺这不是在做梦吧?”
“爹,大伯,二伯,幺叔,早上好。”吴卫国走上前,语气平和,“你们身上有伤,这几日就在院里好生休养,莫要随意出门。”
他转向王小七,“小七,头绳生意照旧。还是老规矩,每人先领二十文钱的货,卖完后交回二十文本钱,多卖的都是你们的辛苦钱。切记,安全第一,卖完就回,不可在外逗留生事。”
“放心吧,公子!我们记住了!”王小七等人齐声应道,熟练地排队从吴卫国这里领取头绳,头花,一个个小脸上满是笑容。
安顿好家里的事,吴卫国对父亲说道:“爹,我这就去县学,找周教谕办理入学手续。家里和头绳的事,您帮忙照看一二。”
吴世同连忙点头:“哎,好,你去忙正事!家里有俺呢!”他看着儿子换上那件崭新的青色长衫,更显得挺拔俊朗,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感慨,儿子真的和山里娃不一样了。
吴卫国提上早已备好的几样寻常礼品:一瓶酒,一包好茶,一条野猪肥,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出门朝着县学的方向走去。
长阳县学位于城西,算是县城里比较清静的地方。走到近前,只见一道高大的青砖院墙,黑漆大门上方悬挂着“长阳县学”的匾额,字体端正,自有一股肃穆之气。此时正值清晨,有不少穿着童生、秀才服饰的学子,或匆匆或从容地走入大门。
吴卫国走到门房,对里面一位五十多岁、穿着皂隶衣服的老门房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老人家请了,学生吴卫国,是新科案首,特来拜见周教谕,办理入学事宜。”
那老门房原本耷拉着眼皮,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听到“新科案首”四个字,才稍稍抬了抬眼,懒洋洋地道:“周教谕还没来呢,等着吧。来了你自己跟他说。”态度颇为敷衍。
吴卫国心中了然,这县学门房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他不想在琐事上多费唇舌,以后进出县学次数多,便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将五文铜钱塞到老门房手里,低声道:“有劳大叔费心,学生不识得周教谕尊容,待会儿教谕来了,还请大叔指点一二。”
手心传来铜钱的温热,老门房的精神顿时一振,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哎哟,原来是吴案首!失敬失敬!您太客气了!快请里面坐,喝口粗茶。周教谕一般都是辰时三刻准点到,快了快了!等他一来,小的立马给您通报!”
吴卫国心中暗叹,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脸上却依旧温和:“不必麻烦,我在门外等候便是。”
就在他转身望向门外街道时,只见一位身着蓝色举人常服、年约四旬、面容清瘦、两鬓微白的中年儒生,正步履沉稳地朝县学走来。此人气质儒雅,目光沉静,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却又隐隐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吴卫国心念一动,猜测此人多半就是周教谕。果然,那老门房已经快步迎出,躬身道:“周教谕早!这位吴公子说是新科案首,特来拜见您!”他一边说,一边给吴卫国使了个眼色。
吴卫国立即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学生礼,声音清朗又不失恭敬:“学生吴卫国,拜见周教谕!”
周教谕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吴卫国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这少年身形挺拔,面容俊秀,眼神清澈而沉稳,行礼间从容不迫,心中先有了三分好感。他昨晚从堂兄周文渊口中得知此子,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不似寻常寒门学子那般怯懦或浮躁。
“嗯,你就是吴卫国?随我来吧。”周教谕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转身向学院内走去。
“是。”吴卫国应了一声,提起礼品,默默跟在周教谕身后半步的距离,既不失礼,也不超越。
县学内古木参天,环境清幽,不时有朗朗读书声从两侧的学斋中传出。周教谕的“教谕楼”是一栋独立的小楼,位于学院深处,颇为安静。他用钥匙打开房门,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办公房,书籍字画,布置得简洁雅致。
吴卫国跟着进去,将带来的礼品轻轻放在房间角落的茶几上,然后从怀中取出周县令那封推荐信,双手奉上:“周大人,这是县令大人的荐书。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周教谕接过信,并未去看礼品,而是展开荐书,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上内容与他堂兄昨日所言大致相同,无非是夸赞吴卫国资质聪颖、心性坚毅、乃可造之材,望其多加指点栽培云云。
放下信纸,周教谕看向垂手恭立的吴卫国,缓缓开口道:“吴卫国,你既是今科案首,又有县尊大人的荐书,按例入我甲班并无不可。”
吴卫国心中微喜,但知道必有下文。
果然,周教谕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然,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非是徇私之地。案首之名,只代表你过去成绩。能否入我门下,常随我听讲,还需看你自身学识是否扎实,是否值得悉心栽培。”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长阳县学,童生中级班分甲、乙、丙三等。甲班由我亲自授课,乙、丙两班则为秀才讲学。高级班乃秀才深造之所,亦分三等,皆由举人授课。其中规矩,你可明白?”
“学生明白。良师难得,学生愿接受教谕考校。”吴卫国恭敬地答道。他深知,这是必要的环节,也是展示自己价值的机会。
周教谕微微颔首,对吴卫国的态度还算满意。他沉吟片刻,考试正式开始。问题并非直接从四书五经中寻章摘句,而是颇具巧思和深度。
“吴卫国,你既读《论语》,可知‘子贡问政’一章中,夫子言‘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若不得已而去,何者为先?又何者为后?其间轻重缓急,依凭何在?”
这个问题看似基础,实则考察对儒家治国理念的理解深度。吴卫国略一思索,便从容应答:“回教谕,学生以为,三者中去兵为先,去食为次,民信为不可去之根本。去兵,国失爪牙,然尚可图存;去食,民生艰难,然信义存,民可与守危;若去信,则民心离散,纵有粟米如山,甲兵如林,国亦将不国。轻重之凭,在于民心向背为政权根基,此乃夫子微言大义。”
周教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子不仅对原文熟悉,更能阐发“民心为根基”的见解,已超出寻常童生的死记硬背。他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孟子·公孙丑上》有言:‘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这‘浩然之气’当作何解?又如何‘养’之?”
这个问题更偏向心性修养。吴卫国结合自身修炼内功的体会,答道:“回教谕,学生浅见,‘浩然之气’非虚幻之物,乃是集义与道而生之至大至刚的正气、勇气与担当。其养在于‘直’:内心正直,问心无愧、‘义’:行事合乎道义、‘道’:遵循天地正道。平日间,每遇事便能秉持本心,行事合乎义理,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如此日积月累,此气自然充塞于天地之间,沛然莫之能御。”
他将武道修炼中“聚气”、“炼心”的概念,巧妙地融入对儒家经典的理解中,听得周教谕不禁微微动容。此子对心性修养的理解,竟有几分近乎道境的感悟。
考校仍在继续,从经义到史论,从策问到诗赋。周教谕的问题愈发刁钻深入,有时甚至故意设下逻辑陷阱,或引用偏僻典故。但吴卫国始终沉着应对,他有着前世特种兵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这一世苦读打下的扎实基础,更难得的是思路开阔,常能结合时弊、民生,给出言之有物、独具慧眼的见解,绝非纸上谈兵。
尤其是当周教谕以“边关粮饷不继,守将当如何”为题策问时,吴卫国不仅提出了“就地屯田、鼓励商贾、精兵简政”等务实之策,更隐隐透露出对军队编制、训练、情报侦察的独特理解,让周教谕暗暗心惊,此子若有机缘踏入军旅,恐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