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律者的意识风暴平息时,逐火之蛾的档案库又多了半米厚的死亡记录。律者权能直指精神本源的狰狞,让逐火之蛾将它命名为“识之律者”——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一头烫着“操控意识、播撒模因污染”的恐怖,另一头焊着近百万生命焦黑的遗骸。
阿波尼亚站在空旷的净化区边缘,银色长发沾着未散的精神污染残絮。她指尖悬着淡金色的光粒,却连一丝温度都没能留在这片死寂里:“模因的侵蚀已经渗进神经突触了……就算净化了污染,那些陷入意识幻境的人,要么脑死亡在沉眠里,要么在错乱的认知中亲手撕碎自己。”
通讯器里传来苏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统计部刚报了最新数字——九十二万七千四百一十三人,没撑过这一周。梅那边的神之键轨道参数,还要多久能校准?”
阿波尼亚垂眸看着脚下泛着紫光的污染痕迹,声音轻得像叹息:“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你去劝劝吧,再这样撑下去……”
话没说完,通讯器那头传来纸张摩挲的轻响,随即被挂断。
办公室的窗玻璃蒙着一层灰,梅指尖按在伤亡统计报表的“”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窗外的天空是沉郁的赭红,曾经的绿洲如今只剩焦土上翻卷的黑灰,污染区的边界像毒瘤般每天向外扩三公里——人类的生存圈,已经窄得像随时会收紧的绞索。
“嗡——”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像无数根细针从肋骨缝隙里扎进去,瞬间攥紧了她的呼吸。梅踉跄着扶住窗沿,指扣嵌进冰冷的金属框里,喉咙里漫开一股甜腥的铁锈味。她弯下腰,抬手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从胸腔里震出来,连带着肩膀都在发颤,袖口蹭过嘴角时,已经沾了一片刺目的殷红。
等那阵剧痛稍缓,她松开手,掌心的血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是……崩坏辐射吗?”
梅盯着那抹猩红,指尖微微蜷缩。这些年泡在实验室解析律者核心,高浓度的崩坏能早就在她身体里蛀出了空洞——只是她一直压着这些异样,把所有精力钉在对抗崩坏的计划上,直到这口血,才撕开她强撑的假面。
她慌忙用制服下摆蹭掉掌心的血,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刚把那片淡红揉进布料褶皱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撞碎了房间里的死寂。
“进来。”
梅压下喉咙里的涩意,声音比往常沉了些,却还是藏不住细微的沙哑。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冷风。凯文站在门口,黑色作战服上沾着些许灰尘,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冷意。
梅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抵在背后的墙面上:“你怎么来了?”话出口时,她才察觉自己声线里藏不住的惊慌。
凯文的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色,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的体温比常人低太多,是融合战士改造留下的副作用,连指尖都常年泛着寒意——所以这些年,哪怕是独处时,他也刻意和她保持着半臂的距离,生怕自己的低温会“冻到她”。
“林梦醒了。”他的声音像冰面下的暗流,沉而稳,却在提到“林梦”时放轻了些许,“但她精神状态不太好,爱莉希雅在照看,苏让我来叫你过去。”
他的视线落在她攥着衣角的手上,停顿了半秒——那片布料褶皱里的淡红,像烧红的针,扎得他瞳孔微缩。但他没追问,只是往门边侧了侧,留出足够的空间,没再靠近半步。
梅松了口气,指尖悄悄把那片淡红揉得更紧,垂眸掩去眼底的疲惫:“我马上过去。”她转身想拿桌上的文件,动作幅度大了些,胸口又是一阵闷痛,疼得她猛地弯下了腰。
凯文的目光骤然凝在她弯下的背上,喉结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的冷硬淡了些,裹着不易察觉的担忧:“梅?”
“我没事,凯文。”梅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死死掐着文件的边缘,才把那阵闷痛压下去。她直起身时,刻意扬起一点笑意,只是脸色的惨白没藏住,“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
话刚说完,胸口又是一阵抽痛,她的呼吸微滞,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心口。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凯文的眼睛——他往前迈了半步,又猛地停在原地,指尖蜷了蜷,连带着作战服的袖口都绷紧了:“你的脸色很差。”
“真的没事。”梅把文件往怀里一抱,加快了脚步往门口走,却在擦过凯文身边时,被他突然攥住了手腕。
凯文的指尖就算有着隔绝手套还是很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他盯着她袖口蹭开的淡红血印,声音里的寒意彻底散了,只剩沉得像铅的紧张:“这是什么?”
梅的身体僵了僵,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她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只是不小心蹭到了。”
“你被崩坏能侵蚀了,对不对?”凯文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笃定,“你解析律者核心的时间,比苏的安全阈值超出了三倍。”
梅沉默了。她知道自己瞒不过他——凯文的感知力,在融合战士里是顶尖的,连她血液里崩坏能的波动,他都能隐约察觉到。
“我没事。”她抬起头,对上他冰蓝色的眼睛,那里面的凝重像化不开的冰,“神之键的轨道参数还需要校准,现在崩坏也越来越严重……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那也不能拿命赌。”凯文的指尖松了些,却没放开她的手腕,“苏说过,你的身体耐受度已经到极限了。”
“总有人要赌。”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绝,“识之律者的模因污染,一周内让近百万人变成了档案库里的数字;污染区每天扩三公里,下个月,逐火之蛾的基地就要暴露在崩坏之中……凯文,我们没有时间了。”
她抬手指了指窗外的赭红天空:“你看那片天,几个月前还是蓝的。现在呢?我们连‘好好睡一觉’的资格都没有。”
凯文的指尖颤了颤,终于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腕。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里带着细微的沙哑:“我陪你去看林梦。看完之后,你必须好好休息。”
梅没在说话,只是抱着文件往门口走。凯文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路无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敲在心脏上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