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像指间的流沙,不知不觉便溜走了许多年。
黄美玉的商业版图,并未因家庭的美满而停滞,反而愈发稳固,甚至比陈盛的事业还要有声有色。
那条她当年悄悄拓展的通往伦敦的航线,如今已成为新加坡一带最重要的贸易渠道。
南洋的娘惹布料色彩艳丽、图案精美,手工珠绣手帕小巧玲珑、工艺精湛,一进入英国市场,便备受上流社会的追捧。
不少英国贵妇专门来信,希望能定制独一无二的娘惹服饰,用于参加宴会、舞会。
黄美玉亲自设计图样,选用最好的布料和丝线,让绣娘精心制作,每一件成品都堪称艺术品。
她还在伦敦开设了一家小小的精品店,由专人打理,生意火爆,甚至吸引了皇室成员的目光。
除了纺织品,陈家的香料生意也越做越大。
黄美玉凭借着当年埋下的人脉,与马来、印尼的供货商建立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拿到的香料不仅成色好,价格也比同行低许多。
她将香料进行深加工,制作成香包、香薰、调味料等产品,销往世界各地,利润倍增。
如今的黄美玉,早已不再是“黄家大小姐”“陈家少奶奶”这些身份的附属品,她就是黄美玉,一个独立、清醒、光芒万丈的自己。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将陈家大宅的屋顶染成温暖的金色,耳边是孩子们追逐嬉戏的欢声笑语,桂花的甜香漫满整个庭院。
可黄美玉坐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刺绣,眉头却微微蹙起——她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异样,那是战争的硝烟味,遥远却尖锐。
早在几日前,她就收到了密信,时局动荡,战火即将蔓延到南洋,而且陈家也已有了举家前往英国的打算,只等拜祭过先祖之后,便要离开。
她望着眼前这满院的祥和,眼底掠过一丝凝重,心里清楚,这座承载了陈家所有欢喜与荣耀的大宅,他们恐怕是待不久了。
夕阳的余晖刚从陈家大宅的檐角褪去,黄美玉便彻夜未眠。
她将伦敦精品店的账目与航线调度表叠好,指尖划过那张写满时局预警的密信,眼底已没了半分犹豫。
天刚破晓,她便亲自送月娘回菊香家,竹编的提篮里除了给孩子的零嘴,还藏着四份早已备好的英国船票与身份文件。
“洋介,菊香,小桃,”黄美玉将三人唤到内室,声音低沉却坚定,“时局已乱,战火随时会烧到新加坡。我为你们安排好了在伦敦的住处,你们立刻收拾行李,随时准备和陈家一起登船。”
她将文件推到山本洋介面前,“我打通了英国理事馆那边的关系,托人给你办好了新身份,从此你不再是日本人,而是南洋华裔商人。”
菊香握着月娘的手,眼中满是惶恐,小桃也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山本洋介翻看文件的手指微微颤抖,抬头时眼中满是感激:“美玉姐,这份恩情,我们永世难忘。”
“还有天兰姨,”黄美玉补充,和菊香比划,“我会让人悄悄将她从黄家接出来,一起走。她是你的母亲,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冒险。”
安顿好菊香一家,黄美玉立刻让人给黄家捎去口信,言明时局危急,陈家将举家迁往英国避祸。
黄家早已没落,多年来仰仗陈家的商业扶持才得以维持,自然不敢有异议,只匆匆回复会配合安排。
当晚,月色如墨,黄美玉派去的人趁着夜色,将正在黄家后院修剪花草的天兰悄悄接走。天兰虽不知详情,却见来人皆是陈家心腹,便安心跟着上了马车,直奔陈家大宅。
黄美玉将她隐匿在陈家一众下人当中,对外只称是远房亲戚,暂来投靠。
时局日益紧张,拜祭先祖的仪式刚结束,陈家便连夜整理行李。
次日清晨,码头的货船上已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黄家的人也带着仅有的家当赶来,打算一同登船。
陈盛牵着陈珩,秀莲抱着陈锡,老夫人被陈功搀扶着,伪装了一番天兰和小桃一起紧紧拉着菊香的手,被山本洋介抱着的月娘好奇地打量着来往的人群,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凶险。
黄美玉站在船头,一身素色娘惹裙,腰间却藏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她早已料到,查理张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些年,陈家在商业上步步紧逼,查理张的产业早已被挤压得苟延残喘。
可这小人向来记仇,竟暗中投靠了日本人,想借着抓捕日本征兵的关口,拿山本洋介邀功请赏。
更让黄美玉没想到的是,大哥黄金城竟也被查理张收买,想里应外合,趁机抢夺陈家的财物。
船即将启航时,码头突然传来一阵混乱。
查理张带着一群日本兵与打手冲了过来,大声喊道:“抓住山本洋介!他是日本人,必须跟我们走!”
黄金城则混在人群中,眼神阴鸷地盯着陈盛,手中悄悄举起了一把枪。
“保护好老夫人和孩子们!”黄美玉大喝一声,早已安排好的护卫立刻上前阻拦。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枪声与喊叫声划破了码头的宁静。
查理张被护卫缠住,一时难以靠近,可黄金城却趁着混乱,绕到了陈盛身后,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