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的目光落在御案上刚送来的户部奏折上,怒火瞬间压过了对马士英的猜忌。
奏折上密密麻麻写着各项开支。
良乡大捷赏银需五十万两,伤员救治及阵亡将士抚恤需三十万两,京畿瘟疫防治、流民安置又要二十万两。
而国库存银,仅余不足十万两。
“岂有此理!”
朱由检将奏折拍在御案上,朱笔滚落在地。
“大捷之后正是安抚人心之时,国库却空成这样,让朕如何向将士们交代!”
王承恩连忙跪下捡起朱笔,低声道。
“皇爷息怒,户部尚书倪元璐说,江南士绅的家产清查还需时日,暂时无法充入国库。”
“江南远水救不了近火!”
朱由检来回踱步,突然停在书架前。
他取下一个上了锁的木盒,那是锦衣卫呈送的密报,里面藏着张家口八大晋商通敌的证据。
他将木盒摔在御案上,锁扣崩开,里面的密信散落一地。
“看看这些!范永斗、王登库这些晋商,常年给鞑子走私粮草、铁器,甚至泄露我军布防,他们的家产,足够填补国库!”
冯铨恰好觐见,见状立刻上前捡起密信,高声道。
“陛下英明!这些晋商通敌卖国,死有余辜!抄没他们的家产,既能充盈国库,又能震慑宵小,实乃一举两得!”
朱由检瞥了他一眼,心中清楚冯铨是见风使舵,却也默认了他的说法。
内阁首辅魏藻德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与部分晋商有生意往来,此刻哪敢出声。
“魏首辅,你怎么不说话?”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来,带着压迫感。
“是觉得朕不该动这些晋商?”
魏藻德浑身一颤,连忙跪下。
“陛下圣明,臣…… 臣只是在想,如何才能顺利抄没家产,避免他们转移财物。”
“这个不用你操心!”
朱由检冷声道。
“传朕旨意,命锦衣卫指挥使李若链率缇骑百人,即刻前往张家口,抄没范永斗等八大晋商家产,所有财物直接押解回京,入国库!”
“另外,八大晋商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就地问斩,首级传示九边,以儆效尤!”
李若链恰好在外候命,闻言立刻进殿,单膝跪地。
“臣遵旨!臣保证三日之内,将晋商家产悉数押回,绝不遗漏一分一毫!”
他眼神坚定,手中的绣春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锦衣卫本就负责监察百官、缉拿要犯,这样的差事,他最是熟稔。
朱由检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
“朕信你,切记,动作要快,保密要严,若让他们提前察觉,你提头来见!”
李若链领命而去,脚步匆匆,显然是要立刻部署行动。
处理完财政危机,朱由检的脸色好看了些,又拿起一份战功册。
“良乡大捷,将士们有功,该赏!”
“黄得功身先士卒,斩杀鞑子探马,生擒刘芳亮,晋封镇国将军,赏白银万两,赐蟒袍一件!”
“唐通虽有虚报战功之过,但通州守城有功,免其罪责,赏白银五千两,暂留京师,听朕后用!”
“其余将士,按战功大小,由兵部会同户部逐一封赏,不得有误!”
冯铨连忙附和。
“陛下恩威并施,将士们定当感恩戴德,奋勇杀敌!”
朱由检没理会他的奉承,目光又落在江南送来的密报上。
上面写着侯方域沦为马士英眼线,复社内部因他出卖宋征舆而四分五裂,东林党官员人人自危。
“东林党这群人,平日空谈义理,关键时刻却出了侯方域这样的叛徒。”
朱由检冷笑一声。
“传朕旨意,让郭尚友抵达南京后,重点清查东林党与士绅的勾结,若有实据,不必请示,直接抓捕!”
王承恩躬身应道。
“奴婢遵旨!”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匆匆进殿,单膝跪地。
“陛下,李指挥使派人回报,张家口八大晋商中,范永斗家宅异常,府内人影晃动,似在转移财物!”
朱由检眼神一凛。
“好个范永斗,消息倒灵通!传朕口谕,让李若链不必顾忌,即刻破门而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锦衣卫领命而去,御书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魏藻德见朱由检脸色稍缓,小心翼翼地开口。
“陛下,抄没晋商家产虽能解燃眉之急,但晋商在北方经营多年,势力庞大,恐引发地方动荡……”
“动荡?”
朱由检打断他的话,语气冰冷。
“朕若不抄他们,将士无饷、流民无食,才会引发真正的动荡!魏首辅,你若再敢为奸商说话,朕便让你与范永斗一同领罪!”
魏藻德吓得连连磕头,再也不敢多言。
冯铨见状,连忙上前道。
“陛下圣明,魏首辅也是一时糊涂!臣愿协助户部,清点抄没的财物,确保分毫不差地充入国库!”
朱由检点点头。
“准了,你与倪元璐一同负责,若出半点差错,朕唯你们是问!”
两日后,张家口的范府外,尘土飞扬。
李若链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身后的锦衣卫缇骑整齐列队,腰间的铁链碰撞作响,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范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内隐约传来搬运重物的声音,还有犬吠声此起彼伏。
李若链上前一步,高声喝道。
“奉旨查抄!范永斗开门受缚!”
门内没有回应,反而传来更急促的脚步声。
李若链眼神一沉,对身边的缇骑道。
“撞门!”
两名缇骑手持撞木,猛地撞在大门上,“轰隆” 一声,大门被撞开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门内突然射出几支冷箭,直奔李若链而来。
李若链侧身避开,绣春刀一挥,将箭杆斩断,怒声道。
“大胆狂徒,竟敢拒捕!”
他率先冲入府内,缇骑们紧随其后。
府内的家丁手持棍棒反抗,却根本不是锦衣卫的对手,很快便被制服。
李若链直奔后堂,却见范永斗站在一间密室门前,手中抱着一个锦盒,脸色狰狞。
“范永斗,束手就擒吧!”
李若链举起绣春刀,步步逼近。
范永斗突然狂笑起来,将锦盒举过头顶。
“朱由检小儿想抄我的家?做梦!这锦盒里的东西,足以让整个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