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金色的霞光穿透云层,为笼罩在青叶镇上空的喜庆气氛,又添上了一抹辉煌。
白家大胜李家的消息,如同一场春风,一夜之间吹遍了镇子的每一个角落。
昨日还门可罗雀的白府,今日却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李家在清晨时分,便由一位长老亲自带队,将十口沉重的木箱,以及各种丹药、材料,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白府门口。
那长老全程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怨色,在办完交接之后,便灰溜溜地离去。
紧接着,张家家主张承德,更是亲自携厚礼登门拜访,言辞之间,极尽恭维,不住地感叹白家先祖神威,并隐晦地表达了日后愿以白家马首是瞻的意愿。
白战一一应对,虽心中意气风发,但脸上却始终保持着一份恰到好处的沉稳。
他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那座被修复的杀阵,更源于……他那个被他误解了三年的麒麟儿。
府库之内,白战看着那一口口打开的木箱,灵石的光芒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但他此刻的心思,却全不在此。
他将家族事务尽数交由长老们处理,自己则快步回到了后院。
院落中,他的妻子柳氏,正满脸慈爱地看着白宸。
而白宸,却一反常态,没有安静地玩耍,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焦躁不安,不时地朝着后山的方向望去。
“宸儿这是怎么了?从一早起来,便不肯吃东西,一直望着后山发呆。”柳氏见白战回来,有些担忧地说道。
白战心中一动。
后山?
他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那里是白家的禁地,终年被一层淡白色的瘴气所笼罩,虫豸绝迹,飞鸟不渡。
祖训有言,后山乃不祥之地,内有大恐怖,任何族人不得擅自靠近,违者,废去修为,逐出家族。
可此刻,他看着儿子那执拗的眼神,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先祖显圣”的念头。
难道……后山之中,有什么先祖留下的机缘,需要借宸儿之手才能开启?
这个想法一生出,便如野草般疯长。
他走上前,将白宸抱入怀中,柔声问道:“宸儿,想去后山玩吗?”
怀中的白宸,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竟是瞬间平复了下来,他伸出小手,指向后山的方向,口齿不清地吐出一个字:
“去……”
白战的心,猛地一跳!
果然如此!
他再不迟疑,对柳氏说道:“夫人,你且安心。我想,这或许又是先祖的指引,我带宸儿去后山看看,不会有事的。”
柳氏虽心有忧虑,但一想到那日神阵退敌的奇迹,也只能点头应允,再三叮嘱他定要小心。
白战抱着白宸,一路向后山走去。他没有惊动任何族人,今日的白家,因他的威望正盛,无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越是靠近后山,空气中的温度便越是阴冷,那层看似稀薄的白色瘴气,竟是带着一股侵蚀神魂的诡异力量。
白战不得不运起全身真气,形成一个护罩,将自己和儿子护在其中。
他本以为,怀中的宸儿会感到不适。却惊奇地发现,白宸非但没有半分异样,反而显得愈发精神,那双乌黑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兴奋与期待。
这让白战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穿过一片枯死的树林,前方豁然开朗。一个方圆百丈大小的寒潭,出现在了父子二人面前。
潭水呈墨绿色,深不见底,丝丝缕缕的寒气从水面上升腾而起,与周围的瘴气融为一体。
寒潭周围,寸草不生,死气沉沉。
这里,便是白家族谱中记载的,禁地中的禁地——“葬魂潭”。
传闻有擅闯的先辈,只是靠近潭边,便神魂离体,化作行尸走肉,死状凄惨。
白战停下了脚步,锻体九重的修为,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了来自寒潭的致命威胁。
然而,
就在此时,他怀中的白宸却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小手不停地指向那墨绿色的潭水,口中发着“呀呀”的声音,似乎是想让他过去。
“宸儿,不可!那里危险!”白战脸色一变,紧紧地抱住儿子。
可白宸的力气,竟是出奇的大,而且他越是挣扎,这片空间的寒气与瘴气便愈发浓郁,甚至开始侵蚀白战的护体真元。
白战心中骇然,他知道,若非宸儿在此,恐怕他早已被这瘴气侵蚀了心智。
他看着儿子那焦急的模样,再看看这诡异的寒潭,心中天人交战。
一边是祖上传下的禁令与致命的危险,一边是儿子——或者说是“先祖”的指引。
最终,对儿子的爱与对家族未来的期盼,战胜了恐惧。
“也罢!富贵险中求!我白家的未来,便赌在这一遭了!”
白战一咬牙,抱着白宸,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寒潭走去。
每靠近一步,那刺骨的寒意便加重一分,仿佛要将人的骨髓都冻结。
白战的脸上、眉毛上,都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但他依旧咬牙坚持,将体内真气毫无保留地灌注到护罩之中,确保怀中的白宸不受半点影响。
终于,他走到了潭边。
说来也怪,当他们父子二人站定在潭边的刹那,周围那狂暴的瘴气与寒气,竟是瞬间平息了下来,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白宸不再挣扎,他从父亲的怀里探出小脑袋,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潭水。
白战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放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白战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
“咕噜……咕噜……”
墨绿色的潭水中心,突然冒起了一连串的气泡。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阴影,自潭底缓缓上浮。
白战脸色剧变,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临大敌!
“轰!”
水花四溅,一个磨盘大小、通体雪白,背上生有无数玄奥金色纹路的巨大蟾蜍,破水而出,稳稳地落在了潭边的岩石上。
它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张巨大的嘴,但白战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苍老、浩瀚、足以让他神魂俱灭的意志,牢牢地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上古异种!
白战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四个字。这头蟾蜍散发出的气息,远比他见过的任何凶兽都要恐怖,甚至比那日被阵法绞杀的李威,还要强上百倍、千倍!
他毫不怀疑,对方只需一个念头,自己便会形神俱灭。
他下意识地将白宸护在身后,色厉内荏地喝道:“孽畜!休得伤我儿!”
然而,那巨大的月蟾,却对白战的挑衅毫无反应。
它的意志,从始至终,都凝聚在白宸的身上。
那股苍老浩瀚的意志中,没有恶意,只有无尽的激动、孺慕,以及一丝……委屈?
在白战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头恐怖的上古月蟾,竟是缓缓地匍匐下它那巨大的身躯,硕大的头颅,朝着白宸的方向,轻轻地点了三下。
紧接着,它张开了那张巨口。
一滴约莫拇指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七彩霞光,蕴含着磅礴生命精气的涎液,从它口中缓缓飞出,悬浮在了白宸的面前。
“九……九窍玲珑涎?!”
白战失声惊呼,他曾在家族一本最古老的孤本上,见过关于此物的记载。
那是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能为修士重塑道基的无上神物!传闻一滴,便足以让一个凡人脱胎换骨,踏上仙途!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等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宝物,竟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
白宸看着眼前这滴悬浮的涎液,那双始终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他伸出稚嫩的小手,一把将那滴“九窍玲珑涎”抓住。
然后,
在白战那几乎要停止呼吸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家伙,好久不见。”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低语,在识海中轻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