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表舅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审判,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阿伦的心上。封印将破,魔物即将临世,而唯一可能知道如何在梦境中与之对抗的林玮哲,此刻却像一具空壳,灵魂被困在那片被侵蚀的黑暗深渊。
希望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熄。
“表舅……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阿伦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挣扎,“我们总不能……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它出来,然后把我们都做成‘蟹黄拌饭’吧?”
吴表舅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晨曦的光芒试图穿透污浊的玻璃,却无法驱散房间内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腥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仿佛背负着无形的重担。
“办法……不是没有。”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但这条路,比直接进入梦境更加危险,成功率……微乎其微。”
阿伦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火光:“什么办法?再危险也得试试啊!”
吴表舅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阿伦,又扫过床上昏迷不醒的林玮哲:“既然封印的核心,‘镇海琉璃’正在被侵蚀,而小林的神识又被困在那片区域……那么,唯一的生机,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我们不再试图将他从梦魇中‘拉’出来。”吴表舅的眼神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而是,我们主动‘送’进去!不是意识,而是……带着实体的力量,直接进入那片介于现实与梦魇之间的‘夹缝’,进入那即将崩溃的封印之地!”
阿伦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带……带着实体进去?表舅,这……这听起来像是要开启‘传送门’去刷副本啊?但我们连副本入口在哪儿都不知道,而且这副本boSS明显超模了啊!”
“可以这么理解。”吴表舅居然点了点头,语气严肃得可怕,“‘入口’就在那栋房子,那个它力量最集中、与现实交织最深的‘巢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那里,趁着封印尚未完全破碎、它的本体还被部分禁锢的时机,强行撕开一条通道,进入其核心!”
他走到自己的布包前,开始翻找,拿出一些阿伦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古老晦涩气息的物品——几块刻满了扭曲符文的龟甲,一束用黑绳捆扎的、干枯得如同金属丝的草药,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用人骨雕琢的、仅有巴掌大小的短笛。
“这是‘破界仪’所需的媒介。”吴表舅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在地上,“龟甲承载地脉稳定之力,阴魂草沟通生死界限,骨笛则能发出干扰现实与虚幻壁垒的特定频率。配合我吴家代代相传的‘开隙’秘咒,或许……能短暂地打开一条通往那片领域的路径。”
“或许?”阿伦捕捉到了这个不确定的词。
“从未有人尝试过进入一个被‘梦魇蟹’这种级别孽物侵蚀的封印之地。”吴表舅坦诚得让人绝望,“古籍上只有理论记载。成功的概率,不到一成。而且,就算成功进入,我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那只七足壁蟹被禁锢的本体,还有它逸散出的、积累了无数年的庞大怨念和梦魇之力。在那里,物理规则可能是混乱的,我们的认知可能被扭曲,甚至……我们可能会被那片领域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永远迷失。”
阿伦听着这如同天方夜谭又充满致命危险的计划,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这已经超出了灵异事件的范畴,简直是在挑战宇宙的物理法则。
“那……进去之后呢?”他艰难地问道,“就算我们进去了,找到了哲哥,找到了那块快歇菜的‘镇海琉璃’,我们又能做什么?对着那大螃蟹念《往生咒》吗?”
“找到小林,集合我们三人的意志力,或许能暂时唤醒‘镇海琉璃’最后的灵性。”吴表舅沉声道,“然后,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替代品,一个足够强大、能够暂时接管甚至修复封印的‘新阵眼’!”
“替代品?我们去哪里找这种神仙宝贝?”
吴表舅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阿伦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阿伦心里发毛。
“最好的替代品……是蕴含强大‘生机’与‘执念’的活物。”吴表舅缓缓说道,“比如,修行者的‘金丹’,或者……身负大气运、意志坚定的‘生魂’。”
阿伦瞬间明白了,脸色变得惨白:“表舅……你……你该不会是想……”
“这是唯一的办法。”吴表舅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的修为不够,凝聚不出足以替代‘镇海琉璃’的能量核心。而小林的神识受损,意志涣散,也不符合条件。只有你,阿伦,你年轻,气血旺盛,精神活跃,更重要的是,你为了朋友敢于闯入此等绝境的‘执念’足够强烈!你的生魂,是眼下最合适、也是唯一的‘临时阵眼’!”
“我……我的魂?!”阿伦吓得后退一步,舌头都打结了,“表舅你别开玩笑!我这魂儿还要留着打游戏追妹子呢!拿去当阵眼?会不会就直接‘删号’了?!”
“不是让你形神俱灭!”吴表舅低喝道,“是暂时的寄宿和能量供给!就像给一个快要断电的服务器临时接上一个大功率充电宝!我们需要争取时间,在封印崩溃前,找到彻底解决那东西的方法,或者至少……将它重新压制回去!事成之后,如果你的魂魄没有被过度消耗,理论上是可以回归本体的!”
“理论上……”阿伦欲哭无泪,“那要是实践上出了岔子呢?”
“那我们就一起,在那片梦魇与现实的夹缝里,陪着那只大螃蟹,天长地久吧。”吴表舅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最恐怖的话,“或者,在现实世界里,变成三具没有灵魂的植物人,等着那东西破封而出,把这里变成人间地狱。”
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选择摆在面前:要么坐以待毙,等待恐怖的降临;要么赌上一切,进行一场成功率极低、代价极高的豪赌。
阿伦看着床上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停止的林玮哲,又看了看窗外那片看似平静、实则即将面临未知灾厄的城市。他想起了和哲哥一起通宵打游戏、一起街头瞎晃、一起吹牛吐槽的点点滴滴。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一种不甘、一种对朋友的义气、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狠劲——也开始在胸腔里燃烧。
“干……干他娘的!”阿伦猛地一跺脚,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合着恐惧和决绝的笑容,“不就是当一回‘人肉电池’吗?老子这条命,就当是充值送的了!总不能真看着这鬼东西跑出来搞拆迁!表舅,你说吧,该怎么搞?!”
吴表舅看着他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愧疚。他拍了拍阿伦的肩膀:“好小子!有种!放心,表舅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尽量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计划已定,剩下的就是准备。吴表舅需要时间调整状态,绘制更多的辅助符箓,并仔细推算“破界仪”的最佳时机和位置。阿伦则负责准备一些必需品——高能量的食物和饮水,强光手电,甚至还有两把户外用的求生刀,虽然不知道在那种地方有没有用,但拿在手里总能壮壮胆。
整个白天,气氛都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林玮哲依旧昏迷,偶尔会发出无意识的呻吟,身体时不时地轻微抽搐,皮肤下的青黑色蟹壳纹路似乎又清晰了一些。那萦绕不散的腥臭,如同死亡的预告。
黄昏时分,最后一丝天光被夜幕吞噬。吴表舅猛地睁开眼睛,精光一闪而逝。
“时辰到了。子时阴气最盛,也是那东西活动最频繁、现实与梦魇壁垒最薄弱的时候。我们出发!”
两人将必要的物品打包,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林玮哲,毅然决然地再次走向那栋如同魔窟的“壁蟹屋”。
夜晚的老旧社区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那栋二层洋房在夜色中轮廓模糊,像一头蛰伏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兽。
用钥匙打开门,那股熟悉的、混合了腐烂、腥臭和阴湿的气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屋子里的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客厅的墙壁,此刻已经变得惨不忍睹。大面积的墙皮彻底剥落,露出底下漆黑、仿佛在蠕动的水泥层。那些鼓胀的水泡大多已经破裂,流淌出暗红色、粘稠如血的液体,在墙壁和地板上蜿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整个空间,仿佛一个巨大生物正在溃烂流脓的内脏器官。
“我靠……这房子怕是已经晚期,没救了吧……”阿伦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握紧了手中的求生刀。
“别分心!”吴表舅低喝一声,他快速在客厅中央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将带来的龟甲、阴魂草和骨笛按照特定的方位摆放好,形成一个简陋而诡异的法阵。他自己则站在法阵中央,手持几张新绘制的、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符箓。
“我一会儿会开始诵念‘开隙秘咒’,并用骨笛发出破界之音。”吴表舅语速极快地对阿伦交代,“当法阵中心出现空间扭曲时,你什么都不要想,直接往里跳!记住,进去之后,紧守心神,努力感知小林的存在!你的生魂与他的神识之间有现实的联系,这是我们的路标!”
阿伦紧张地点点头,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可比任何恐怖屋、任何极限运动都要刺激一万倍!
吴表舅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开始用一种古老、拗口、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语言,低沉而快速地诵念起来。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力量,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随之震动。
与此同时,他拿起那支人骨短笛,放在唇边。
没有声音传出。
但阿伦却感觉到一股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穿耳膜、直接作用于大脑和灵魂的高频振动,以骨笛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嗡——!!”
地上的龟甲开始微微发光,那些刻画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般蠕动。那束干枯的阴魂草无火自燃,冒出一种冰冷的、绿色的火焰。整个法阵范围内的空间,开始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的涟漪!
墙壁上那些流淌的“血泪”仿佛受到了刺激,流速骤然加快!四面八方再次响起了那令人疯狂的刮挠声,这一次不再是隐藏在内部,而是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爪子在疯狂地抓挠着现实的空间壁垒!强烈的恶意和怨念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法阵的光芒!
吴表舅的诵咒声越来越高亢,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背。他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法阵中心的空间扭曲越来越剧烈,那里的光线被拉扯、变形,颜色变得光怪陆离,一个如同黑洞般、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混乱和死寂气息的“洞口”,正在缓缓形成!
“就是现在!跳!”吴表舅猛地睁开眼睛,嘶声吼道!
阿伦看着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诡异洞口,肾上腺素飙升到了顶点。他大吼一声,不知道是给自己壮胆还是骂街,闭着眼睛,朝着那个洞口猛地纵身一跃!
“我操你大爷的螃蟹——!!!”
失重感!
并非物理上的坠落,而是一种灵魂被剥离、被投入高速旋转的洗衣机般的极致晕眩和混乱!无数扭曲的光影、尖锐的嘶嚎、冰冷的触感、腐烂的气味……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感官!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狂暴的乱流撕成碎片!
就在他即将彻底迷失的瞬间,胸前一烫——那是吴表舅之前给他的一张护身符——一股清凉的气息护住了他的核心意识。他猛地想起自己的任务,拼命集中精神,在无数混乱的、充满了恶意的精神碎片中,努力搜寻着那一丝熟悉的、属于林玮哲的微弱波动!
“哲哥……林玮哲……你在哪儿?!”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在无数扭曲的、如同腐烂海草般的精神乱流中,他猛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无比熟悉的“信号”——那是林玮哲平时直播时,那种又怂又爱玩的独特精神印记!
“找到了!”
他用自己的意志力作为舵,拼命地朝着那个方向“游”去!
周围的混乱景象开始逐渐变得清晰、稳定。他“掉”在了一片……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土地上。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上下左右都是无尽的、缓缓旋转的、暗沉沉的混沌之色,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生物的内脏之中。脚下是粘稠、湿滑的触感,像是踩在覆盖着厚厚粘液的礁石上。空气中弥漫着极致的腥臭和一种……仿佛无数灵魂在低声哭泣的嗡鸣。
而在他前方不远处,景象更是让他头皮炸裂!
那里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半透明的黑色礁石。礁石的中心,包裹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正在不断闪烁、光芒却越来越暗淡的……绿色晶体!那绿光周围,缠绕着无数粗壮的、如同血管和神经般的黑色触须,正在不断地蠕动、收缩,将绿光一点点地挤压、吞噬!那就是被侵蚀的“镇海琉璃”!
而在那黑色礁石的下方,匍匐着一个庞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正是那只七足壁蟹的本体!
它比在梦境中看到的更加巨大、更加具体!黑色的甲壳上布满了如同痛苦人脸般的扭曲纹路,巨大的螯肢每一次无声的开合,都带动着周围空间的震颤。七只粗壮的步足深深地扎进下方那片粘稠的“地面”,仿佛与整个领域融为一体。它那缺失了一只足的断口处,不再仅仅是一个蠕动的黑洞,而是延伸出无数细密的、如同根须般的黑色丝线,与上方那块包裹着“镇海琉璃”的黑色礁石紧密相连,疯狂地汲取着被污染的力量!
而林玮哲,就躺在那个怪物的正前方,身体近乎透明,被无数黑色的、如同蛛丝般的怨念缠绕着,只有胸口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代表他生命迹象的荧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哲哥!”阿伦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每移动一步都异常艰难。
似乎是察觉到了闯入者,那只庞大的七足壁蟹缓缓地……转动了它那没有明确五官的“头部”,一股冰冷、粘湿、充满了无尽恶意和饥饿感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牢牢地锁定了阿伦!
“嗡——!!”
恐怖的灵魂冲击再次袭来!比在现实中强烈百倍!阿伦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撑爆,无数疯狂的、充满怨恨的低语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诱惑着他放弃抵抗,融入这片永恒的黑暗与痛苦之中。
他胸前那张护身符再次爆发出光芒,但这一次,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显然无法长时间抵抗这来自本体的直接冲击。
“妈的……拼了!”阿伦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按照吴表舅教的方法,不再试图用蛮力对抗那股吸力和精神冲击,而是反过来,集中自己所有的精神、意志、乃至对朋友的担忧和义气,将其凝聚成一股灼热的、充满“生”的气息的能量流!
“把我……当成wIFI信号增强器吧!哲哥!接好了——!!!”
他将这股凝聚了自己全部生机的能量,如同投掷标枪一般,狠狠地射向远处那奄奄一息的林玮哲!
仿佛是久旱逢甘霖,那股充满生机的能量注入林玮哲近乎透明的身体,他胸口那点微弱的荧光猛地亮了一下!缠绕在他身上的黑色怨念丝线,发出了“嗤嗤”的灼烧声,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生机之力逼退了些许!
林玮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他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看到了正在艰难抵抗、面容扭曲的阿伦,看到了那庞大恐怖的七足壁蟹本体,也看到了上方那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点闪烁的绿光。
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阿伦……你他妈……这个傻子……”林玮哲的声音直接在阿伦的意识中响起,虚弱,却带着一丝哭腔和难以言喻的感动。
“别废话了!快想办法!我快顶不住这精神污染了!这玩意儿比连续看一百部烂片还掉SAN值!”阿伦在意识中吼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周围的恶意同化,思维开始变得迟滞、混乱。
林玮哲挣扎着,试图调动自己残存的力量。但他被侵蚀得太久了,神识受损严重,根本无法凝聚出有效的反击。
就在这时,吴表舅的声音也如同穿过层层迷雾,微弱地在这个奇异的空间中响起,带着极度的疲惫和焦急:“……琉璃将灭……阿伦……就是现在……将你的魂……寄托于……”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维持这个通道也让他到了极限。
阿伦明白了。最后的时刻到了。
他看着那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绿光,又看了看远处挣扎的林玮哲,最后目光落在那散发着无尽恶意的七足壁蟹本体上。
一股莫名的怒火,混合着决绝的勇气,取代了恐惧。
“操!想吃老子?老子先让你尝尝‘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厉害!”
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反而主动放开了自己的精神防御,将自己那凝聚了强烈生机和执念的生魂,如同一个闪耀的、不甘的流星,狠狠地撞向了那块包裹着“镇海琉璃”的黑色礁石!目标,直指那最后一点绿光所在的位置!
“把我……插进去——!!!”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灵魂层面炸开!
阿伦的生魂,准确地“嵌入”了那即将熄灭的绿光之中!一股庞大无比的、充满了混乱、怨念和冰冷意志的能量,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灵魂!那是七足壁蟹积累了无数年的负面力量,也是“镇海琉璃”最后残存的、试图净化一切的灵性!
两种截然相反、都强大无比的力量,以阿伦的生魂为战场,展开了疯狂的撕扯和碰撞!
“啊啊啊啊——!!!”阿伦发出了无声的、却响彻整个领域的凄厉惨嚎!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寸寸撕裂,又被强行糅合!极致的痛苦淹没了他!
但与此同时,那原本即将熄灭的绿光,如同被注入了最强劲的燃料,猛地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耀眼夺目的光芒!
绿色的光芒如同利剑,瞬间刺穿了缠绕在周围的黑色触须和怨念!光芒所及之处,那些蠕动的黑暗如同被灼烧般迅速消退、气化!
“吼——!!!”
七足壁蟹的本体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充满了痛苦和暴怒的灵魂咆哮!它与封印核心的联系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机的绿光强行切断、重创!它那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甲壳上的扭曲人脸纹路变得更加狰狞,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整个梦魇领域也开始剧烈地晃动、崩塌!黑色的“天空”出现裂痕,粘稠的“地面”开始溶解!
林玮哲感觉身上一轻,那些缠绕他的黑色丝线在绿光的照耀下迅速消散!他恢复了部分行动力!
“阿伦!”他看向那团被刺眼绿光和狂暴黑气交织包裹的区域,嘶声大喊。
“别管我……快……滚出去……”阿伦微弱、断断续续的意识传来,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丝完成任务后的释然,“告诉……告诉我妈……她的好大儿……当了一次……超级……英雄……”
绿光在达到顶峰后,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阿伦的生魂毕竟太过弱小,无法长时间承受这两种力量的冲刷和角力。那耀眼的绿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被周围汹涌反扑的黑暗怨念侵蚀、压制!
但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现实世界,壁蟹屋内。
吴表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他面前的简易法阵瞬间崩溃,龟甲碎裂,阴魂草燃尽的灰烬四散飞扬,那支人骨短笛也“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而几乎在法阵崩溃的同时,躺在客厅角落、原本被他们安置好的林玮哲的肉身,猛地睁开了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阿伦!阿伦!”他虚弱地呼喊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吴表舅强撑着冲过去,扶住他,急切地问道:“里面怎么样了?!阿伦呢?!”
林玮哲看着吴表舅,又看了看周围那依旧在渗血、但似乎……那股无所不在的压迫感减弱了些许的墙壁,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他把自己……当成了阵眼……暂时……压制住了那东西……”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里面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吴表舅听完,身体一晃,脸上血色尽失,颓然地坐倒在地。
“暂时压制……只是暂时的……他的魂……撑不了多久……”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悲痛和无力,“一旦他的生魂被彻底磨灭,或者那东西适应了新的‘阵眼’,反扑将会更加猛烈……我们……只是延缓了末日……”
林玮哲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那熟悉的、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再次从墙壁内部传来。
只是这一次,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狂暴和愤怒,而是带着一种……缓慢、粘稠、仿佛在嘲弄、在品味、在等待着什么的……
戏谑。
仿佛在说:游戏,还没有结束。你们的挣扎,只是为我增添了……些许乐趣。
而在这抓挠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仿佛信号不良的、断断续续的……
“救……命……好……痛……哲哥……”
那是阿伦的声音!来自墙壁的深处!来自那个被绿光与黑暗共同禁锢的炼狱!
林玮哲和吴表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寒意和一丝彻底陷入绝望的冰冷。
他们“救回”了一个,却永远地……失去了另一个。
并且,将一个更强大、更狡猾、更充满恶意的怪物,暂时封印在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由他们挚友灵魂制成的“囚笼”里。
而这场噩梦,还远未到醒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