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村庙的炭火已烧成灰烬,晨霜透过窗缝落进来,在地面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陆九思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昆仑冰窟的剖面图,笔尖刚触到“人枢密道”的标记,就见白鹤龄掀开门帘闯了进来,脸上的寒霜比门外的霜气更重。
她手里捏着张卷成细筒的密信,蜡封已经捏碎,信纸边缘被指节攥得发皱。“出事了。”白鹤龄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急,“玄枢阁刚传的密信,阁主让我们立刻暂缓昆仑之行。”
陈观棋刚把桃木剑从剑鞘里抽出半截,闻言又顿住,剑穗上的铜铃轻轻晃了晃:“暂缓?理由呢?”
“理由?”白鹤龄冷笑一声,将密信扔在地上。陆九思捡起来展开,只见上面用玄枢阁特有的朱砂笔写着几行字,墨迹淋漓,显然写信人很是仓促:“云策堂散布谣言,称我等炸毁星眼井,致星魂外泄,已害中原三州十二村百姓。各派长老联合施压,限玄枢阁三日之内交出‘元凶’,否则将联合围剿断龙崖。”
“星眼井明明是罗烟引渊魇撞毁的!”陆九思气得把信纸攥成一团,龙元玉佩在胸口发烫,“我们明明是去补井的,怎么成了炸毁井的凶手?”
陈观棋捡起地上的碎蜡封,指尖捻着那点暗红的蜡屑:“罗烟的手段。她故意在星眼井底埋了云策堂的特制炸药,我们破阵时引发的灵力波动刚好成了引信。她算准了我们会毁井——毕竟当时不炸掉井壁,渊魇的触须会顺着地脉蔓延,可她转头就把账算在我们头上。”
“好阴的招。”白鹤龄往炉膛里踢了块柴,火星子猛地窜起来,映得她眼底一片冷光,“云策堂这些年在中原笼络了不少小门派,就靠‘替天行道’的名声撑着。这次造谣我们‘残害百姓’,正好能借各派的手除掉我们,顺便把玄枢阁钉在‘包庇凶手’的耻辱柱上。”
陆九思急得在庙里转圈:“那怎么办?就看着他们泼脏水?玄枢阁会不会真把我们交出去?”他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想起爹娘笔记里写的“玄枢阁虽中立,却最重门面”,心不由得往下沉。
“阁主不会。”白鹤龄却摇头,从腰间解下块玉佩,上面刻着半朵莲花,“这是阁主亲赐的‘莲令’,见令如见阁主。密信里说‘暂缓昆仑’,其实是让我们别往玄枢阁的据点走——那里现在肯定被各派盯着。但他没说要把我们交出去。”
陈观棋看着那半朵莲花玉佩,突然想起师父提过的旧事:“传闻玄枢阁阁主与云策堂老堂主有旧怨,当年云策堂吞并‘风影楼’,阁主的师兄就是那时死的。他怕是早就想动云策堂,只是缺个由头。”
“你是说……”陆九思眼睛一亮,“阁主是故意让我们……”
“他让我们‘避避风头’,但没说往哪避。”白鹤龄将莲令重新系好,指尖在庙墙上的地图上敲了敲,落点正是中原腹地的一片沼泽,“云策堂的老巢‘迷雾泽’就在这。他们散布谣言,总得有证据吧?那些所谓的‘被害村民’名单、星魂外泄的‘目击证词’,肯定藏在迷雾泽的总堂里。”
陈观棋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地图上的迷雾泽被画成片深灰,旁边标着个小小的骷髅头。他想起落星村老村长说过,那地方常年被瘴气笼罩,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出不来,云策堂能在那立足,全靠沼泽里的毒瘴和迷阵。
“主动闯迷雾泽?”陆九思咽了口唾沫,握紧了龙元玉佩,“那里可是……”
“与其被各派追杀得像丧家之犬,不如去他们老巢掀了桌子。”白鹤龄从行囊里翻出个瓷瓶,倒出三粒墨绿色的药丸,“这是‘清瘴丹’,能在毒瘴里撑三个时辰。再晚些,等各派的人围过来,我们连靠近迷雾泽的机会都没有。”
陈观棋抽出桃木剑,剑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罗烟以为我们会躲,可她算错了一点——我们手里有星眼井的阵眼碎片。”他从怀里摸出块半透明的晶石,正是炸毁井壁时飞溅出的碎片,上面还残留着炸药的硫磺味,“这碎片里有云策堂炸药的灵力残留,只要拿到他们散布谣言的底稿,一对照便知真假。”
陆九思看着那晶石,又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突然停下脚步:“等等。云策堂敢这么造谣,肯定算准了我们拿不出反证。迷雾泽里会不会有陷阱?”
“陷阱肯定有。”白鹤龄冷笑一声,从背上解下长鞭,鞭梢的银铃轻轻晃了晃,“但他们想不到我们敢打上门。云策堂的堂主罗烟最自负,总觉得我们这些‘小辈’掀不起风浪——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陈观棋将晶石收好,桃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圈:“迷雾泽外围的‘缠魂藤’怕火,我的剑能引阳气烧藤。九思,你爹娘的笔记里有没有提过沼泽里的迷阵?”
陆九思立刻翻出笔记本,飞快地翻到某一页:“有!这里画着迷阵的草图,说阵眼在沼泽中央的‘望月台’,是用活人骨头发动的!笔记里还记着破解口诀——‘踏三生,踩七星,绕开黄泉路’。”他指着图上的红点,“而且这里标了个暗渠,能直通望月台的地下密室,那应该就是他们藏证据的地方。”
“好。”白鹤龄将清瘴丹分给两人,“辰时三刻,迷雾泽的瘴气最淡。我们从暗渠进,拿到证据就走,不恋战。”她顿了顿,看向陆九思,“你的唤魂术能安抚亡魂,迷阵里的冤魂或许能帮上忙。”
陆九思用力点头,将笔记本揣好,龙元玉佩在胸口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的决心。他想起爹娘笔记里的话:“所谓正道,从不是等着别人信你,而是自己敢站出来证清白。”
陈观棋推开庙门,外面的霜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三人眼底的坚定。远处的天际已泛出鱼肚白,迷雾泽的方向隐在云层后,像头蛰伏的巨兽。
“走。”陈观棋率先迈步,桃木剑在晨光里划出一道暖色的弧,“让罗烟看看,她的迷雾泽,困不住我们。”
陆九思紧随其后,手按在笔记本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行“人枢支的本分,是护着走不动的人”。他知道,这次不仅是为了洗清冤屈,更是为了那些被云策堂当作棋子的“被害村民”——他们或许根本没死,只是被藏了起来,等着成为罗烟邀功的工具。
白鹤龄最后离开,临走前在庙墙上的地图上划了把火,火焰舔舐着那片深灰的沼泽,仿佛提前烧向了云策堂的根基。她望着那团火,轻声道:“师兄,当年的债,该清了。”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只留下庙门在风中吱呀作响。而此刻的迷雾泽深处,罗烟正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上,指尖捻着张“被害村民”的名单,嘴角勾起抹冷笑。她身后的石壁上,赫然挂着半朵莲花玉佩,与白鹤龄的那半块正好成对。
“陈观棋,陆九思……你们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罗烟将名单扔进火盆,火光映着她眼底的疯狂,“这出戏,得有你们才够热闹。”
火盆里的纸灰打着旋飞起,像无数只黑色的蝴蝶,飘向沼泽深处。一场关于真相与阴谋的较量,即将在迷雾泽的毒瘴里,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