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火舔舐着石板,发出“滋滋”的声响,将陆九思和陈观棋的影子拉得扭曲。苏青带着村民冲进来的金光虽暂时逼退了火势,却挡不住那些被尸气催化的尸傀——它们的骨爪在金光中泛着幽蓝,显然已对阳气产生了抗性,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青丫头,带陈大哥走!”陆九思将陈观棋往苏青那边推了推,自己则捡起地上的半截铁链,挡在前面。后背的灼伤火辣辣地疼,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但他死死咬着牙,目光死死盯着最前面的尸傀。
那尸傀的头颅已完全腐烂,只剩下半个下颌骨,挂着几缕干枯的皮肉,眼眶里的绿火忽明忽暗,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突然加速,骨爪带着腥风直取陆九思的面门,爪尖还沾着未烧尽的绿火。
陆九思侧身躲避,铁链横扫而出,砸在尸傀的肋骨上,发出“铿锵”的脆响。尸傀纹丝不动,反而顺势抓住铁链,猛地往回一拽。陆九思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撞进后面的绿火里。
“小心!”苏青的龙女金光及时射来,打在尸傀的手腕上。金光与绿火碰撞,发出“噼啪”的声响,尸傀的动作迟滞了一瞬,陆九思趁机抽出铁链,后退数步。
“这些尸傀不对劲!”苏青扶着昏迷的陈观棋,脸色凝重,“它们的骨头里好像掺了东西,金光烧不动!”
陆九思这才注意到,尸傀的肋骨缝隙里嵌着些黑色的碎片,像是某种矿石,在火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记载:“地脉阴眼有‘玄铁石’,性阴寒,能阻阳气,地脉堂常以此炼尸傀。”
难怪金光效果甚微,原来这些尸傀是用玄铁石炼制的!
“让开!”裴无咎的怒吼从尸傀群后传来,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陈观棋最后的束缚,骨鞭在空中甩出个诡异的弧度,缠向苏青手中的陈观棋,“谁也别想带走他!青龙佩必须留下!”
苏青急忙侧身,骨鞭擦着陈观棋的衣襟飞过,抽在石架上,将本就碎裂的铜铃残片打得更散。其中一块带着暗红色符文的残片弹飞起来,朝着陆九思的方向落去。
“就是现在!”
陆九思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触到残片的刹那,脑海里突然闪过师父拓片上的口诀——那是他之前一直没弄懂的几句晦涩文字,此刻却像活过来般在眼前跳动:“天地无极,阴阳相济,镇!”
“天地无极,镇!”
他几乎是本能地低喝出声,话音未落,手中的铜铃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金光顺着他的指尖蔓延,与他周身的避煞诀光芒瞬间融合,形成一道金红色的光盾。更惊人的是,残片上的暗红色符文竟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原本的金色纹路——那纹路与他怀中拓片上的镇尸咒符号一模一样,此刻正顺着光盾流转,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不可能!”裴无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你怎么会……怎么会激活它的本相?”
他踉跄着后退,骨鞭都差点脱手。这铜铃分明是他当年从玄枢阁盗走的镇物,为了抹去玄枢阁的痕迹,他用了整整三年时间,以自身精血和尸煞之骨篡改符文,才将其炼成控尸母铃。可陆九思不过念了句口诀,竟让篡改的符文层层剥落,露出了原本的金色纹路!
“这铜铃……本是玄枢阁的东西?”陆九思的心脏猛地一跳,终于明白师父拓片的真正用途——那根本不是简单的破解密钥,而是唤醒铜铃本相的“钥匙”!裴无咎篡改符文时留下的破绽,恰恰就是这镇尸咒的符号!
光盾上的金色纹路越来越亮,顺着地面的石缝蔓延,与那些散落的铜铃残片产生共鸣。残片们像是受到召唤,纷纷从地上跃起,朝着陆九思手中的残片飞去,在空中重新拼合成完整的铜铃形状,只是此刻的铃身已完全被金色符文覆盖,散发着纯净的阳气,与之前的阴邪截然不同。
“不!我的母铃!”裴无咎目眦欲裂,疯了般冲向铜铃,“那是我的!”
可他刚靠近光盾三尺之内,就被金光弹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大口黑血。铜铃本相觉醒的阳气与他体内的尸气剧烈冲突,让他浑身皮肤都泛起焦黑,显然伤得不轻。
更让他绝望的是,那些被玄铁石炼制的尸傀,在金色符文的照耀下,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嵌在肋骨里的玄铁石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在阳气中慢慢消融,露出底下原本的白骨。尸傀眼眶里的绿火迅速黯淡,很快就彻底熄灭,动作也随之停滞,像一座座僵硬的雕塑。
“真的……有用!”陆九思看着悬浮在半空的铜铃,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光盾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不仅驱散了身上的尸气,连后背的灼伤都减轻了许多。他能感觉到,铜铃的阳气正与自己的避煞诀、苏青的龙女血产生共鸣,形成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笼罩着整个密室。
苏青也愣住了,她扶着陈观棋,看着铜铃金光中他脸上渐渐消退的黑气,眼眶瞬间红了。龙女痣的金光与铜铃的阳气相呼应,顺着陈观棋的血脉游走,将那些顽固的尸毒一点点逼向他的左臂,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
“快!趁现在!”苏青反应过来,招呼村民们,“把陈大哥抬出去!”
几个村民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陈观棋抬起来。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这些天的经历让他们明白,眼前的少年们是在拿命保护他们,此刻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回报这份守护。
陆九思没有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裴无咎。铜铃的金光虽伤了他,却没让他彻底失去行动力,此刻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你逃不掉的。”陆九思握紧拳头,金色光盾随着他的动作向前推进,将裴无咎完全笼罩,“篡改玄枢阁镇物,炼制尸傀残害生灵,你该付出代价了。”
裴无咎看着逼近的金光,突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代价?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当年若不是清虚子那个老东西阻拦,我早就集齐四象佩,让老祖宗重见天日!地脉堂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玉佩,那玉佩上刻着残缺的白虎图案,正是四象佩之一!“看到了吗?我离成功就差一步!只要吞了青龙佩,我就能……”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铜铃的金光打断。金光突然收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裴无咎牢牢捆住。他手中的白虎佩碎片被金光震飞,落在陆九思脚边。
陆九思捡起玉佩碎片,看着上面模糊的纹路,突然想起陈观棋胸口的青龙佩。两相对比,碎片边缘竟能完美契合,显然原本是一块完整的玉佩。
“四象佩……”陆九思喃喃自语,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但他知道,这玉佩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或许与师父和裴无咎的恩怨有关,与地脉堂的兴衰有关,甚至与十年前的尸煞之乱都脱不了干系。
铜铃的金光越来越盛,将整个密室照得如同白昼。裴无咎的嘶吼声渐渐微弱,身体在金光中慢慢变得透明,显然是被镇物的阳气净化了。在他彻底消散前,陆九思似乎听到他说了句模糊的话,像是“老祖宗……还会醒的……”
金光散去时,铜铃重新化作碎片,落在地上,失去了所有光泽,仿佛只是普通的青铜残片。裴无咎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滩黑灰,被绿火的余烬覆盖。
密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村民们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
陆九思走到苏青身边,看着被抬出石板缺口的陈观棋,他左臂的黑气已被压缩在手腕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显然已无大碍。
“我们……赢了?”苏青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像是怕这只是一场梦。
陆九思抬头望向石板缺口外的天空,那里已泛起鱼肚白,一缕晨光正透过缺口照进来,落在地上的铜铃残片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赢了。”他笑了,笑得有些虚弱,却异常灿烂,“黑土屯的天亮了。”
村民们欢呼起来,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未来的憧憬。他们互相搀扶着,跟着抬着陈观棋的队伍,朝着缺口外的晨光走去。
陆九思走在最后,捡起地上那块白虎佩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他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密室,夜明珠的光芒渐渐黯淡,石架上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他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但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四象佩的秘密,师父留下的拓片,裴无咎最后的话语,还有陈观棋体内未除的尸毒……这些都像埋下的种子,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生根发芽。
但那又如何?
陆九思握紧了拳头,跟着晨光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是沉睡的密室和过去的恩怨;他的前方,是苏醒的黑土屯和充满希望的黎明。而他的身边,有并肩作战的同伴,有需要守护的村民,还有无数个等待他们去解开的谜团。
阳光穿过缺口,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