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叉腰,唾沫星子喷了林成贵一脸。
这一嚷嚷,顿时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掩嘴窃笑。
林小四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捂着脸偷偷往后缩,生怕被人认出来。
“诸位评评理啊!”胖大婶朝着人群哭诉,“这无赖说好三文一个收我的蛋,我为了给他留着,刚才有人出三文五一个我都没卖。他现在却想赖账!”
林成贵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又被众人指指点点,怒气直冲脑门。他猛地推开胖大婶:“滚开!再纠缠信不信老子揍你!”
胖大婶被推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鸡蛋篮子“啪”地摔在地上,顿时蛋液四溅。她先是一愣,随即朝街尾扯着嗓子大喊:
“柱子!有人欺负你娘啦!”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应声冲来,二话不说就揪住林成贵的衣领:“敢动我娘?”
“大、大哥,误会啊......”林成贵顿时怂了。
“误会个屁!”柱子一拳砸在他脸上,“连老人家都打,你还是人吗?”
林成贵被打得眼冒金星,鼻血哗哗地流。他刚想辩解,柱子又是几记重拳,专门往他肋下软肉上招呼。
“别、别打了...我买...我买还不行吗......”林成贵哀嚎着求饶。
柱子朝他身上啐了一口。
胖大婶整理了下衣衫,朝瘫倒在地的林成贵冷哼:“活该!叫你耍赖还欺负老娘!”
说着抄起地上半篮碎鸡蛋,对准林成贵的脑袋就扣了下去。黏稠的蛋液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淌,狼狈不堪。
“这可是你自己打碎的,别怨老娘!”她厉声喝道,“给钱!”
林成贵哆嗦着抹了把脸上的蛋液:“我、我实在没钱了...”
眼看柱子又瞪起铜铃般的眼睛要动手,他急忙改口:“有、有......”他指着不远处的鸡蛋筐,“这些鸡蛋一个值两文!我差你七十二文,给你三十个鸡蛋抵债行不行?”
见柱子脸色更沉,他慌忙加码:“四十个!四十个鸡蛋!”
胖大婶眼珠一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四十个鸡蛋,按市价两文一个出手,就是八十文钱,比欠她的七十二文还多赚八文!
她当即拍板:“成!便宜你了!”
林成贵忍着浑身疼痛,哆哆嗦嗦地数出四十个鸡蛋递给胖大婶。母子二人提着沉甸甸的篮子,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只留下林成贵蜷缩在满地狼藉中,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不时爆发出阵阵哄笑。
他艰难地抬眼四望,哪里还有林小四的影子?那丫头早就溜得无影无踪,连上前扶他一把都不敢。
林成贵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艰难爬起,蛋液黏在头发上、衣服上,散发着腥臭。
他踉跄着收拾起所剩无几的鸡蛋,却发现原本满满两大筐的鸡蛋,此刻竟只剩下不到百个。
“看什么看!”林成贵朝围观的人群嘶吼,声音却虚得发飘。
人群渐渐散去后,林小四才从巷口阴影里钻出来,怯生生递上一块脏布:“三哥...擦擦脸...”
“滚!”林成贵一把拍开她的手,“现在知道出来了?刚才死哪儿去了?”
林小四缩着脖子,声音发颤:“被、被人群挤到外面去了......”其实她刚才很想一走了之,可偷偷攒的几十文钱还埋在后山,身无分文根本寸步难行,只得硬着头皮回来。
“呸!”林成贵啐了口血沫,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听解释,满心只想再揍这死丫头一顿——全是她出的馊主意!可刚一动弹就浑身剧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把这些玩意儿都卖掉!”他咬牙切齿,“要是卖不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他扶着腰,捂着脸,一瘸一拐地朝镇口挪去。
林小四望着兄长狼狈的背影,又看看满地狼藉的蛋液和所剩无几的鸡蛋,指尖轻触红肿发烫的脸颊,心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凭什么?她不甘心地想。这主意当初明明是全家人都点头的,如今出了事却全怪到她头上。
爹娘向来偏心,三哥平日里游手好闲,大哥大嫂也只会算计。在这个家里,她永远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稍有不顺就成了所有人的出气筒。
她想起今早出门前,娘还信誓旦旦说这事万无一失。现在倒好,钱赔了不少,三哥挨了揍,待会儿回家,所有人的怒火定然都要发泄在她身上。以三哥的性子,一定不会再帮自己隐瞒钱公子的事,而娘知道自己没了价值,说不定又会把她卖给傻子。
还有林冬月...这个二姐如今飞黄腾达了,对亲妹妹却没有半点情分。方才在集市上冷眼旁观的模样,分明是早就等着看他们出丑。指望她帮忙?简直是痴心妄想!
林小四咬紧下唇,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这个家,她不能再回去了。
她蹲下身,默默收拾起满地狼藉,心里却已开始盘算:后山那几十文钱,该够她走到邻镇了。她手脚勤快,总能找到糊口的活计......
至于这个家...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正想着,她的目光突然落在那些完好的鸡蛋上,眼睛倏地亮了——现成的一百个鸡蛋,若是卖出去,少说也能得二百文钱!有了这笔钱,还回侯三挖什么铜钱?足够她远走高飞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连收拾的动作都轻快起来。
......
另一边,林冬月其实并未走远,就隐在街角的茶棚里,将方才那场闹剧尽收眼底。
见林家兄妹狼狈收场,她这才悄然离去。
她径直去了钱记粮铺。
今日这事闹得这般难堪,以林家人睚眦必报的性子,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她得去找钱子御商量,让他近日多派些人手在铺子四周巡视,以防林家暗中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