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张桂花准时到了孟家,一行人坐着牛车前往镇上。
将林冬月等人送到铺子后,朱四照例载着一筐鸡蛋往毓秀书院去。
时辰尚早,街上行人稀疏,只有两旁店铺陆续卸下门板准备营业。牛车行至书院附近的街角,一个身影恰到好处地从巷口转出,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朱四哥!”林小四的声音甜得发腻,脸上却带着精心练习过的惊讶表情,“真巧啊,在这儿遇见你。”
朱四吓了一跳,勒住牛车:“小四?这么早你在这儿做什么?”
林小四将手中盖着蓝布的篮子往前一送,眼睛却悄悄打量着朱四的表情:“来给大宝送点家里做的吃食。想着日头起来就晒人了,特意赶早过来。”
这番说辞实在经不起推敲——书院清晨根本不许外人打扰,真要送东西也该选在午间歇息时分。实则她昨日就来过,却被门房拦在门外,今日特意算准了朱四送货的时辰在此等候。
朱四是个实诚人,没往深处想,只道:“那你快去吧,我还得给食堂送鸡蛋......”
“等等!”林小四急忙拦住,“朱四哥,咱们都是去书院,正好一道啊。”
朱四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姑娘,想到她终究是冬月的亲妹子,不忍拒绝:“那...行!”
到了书院西侧门,朱四停好牛车,抱着鸡蛋筐往里走。门役见林小四紧跟在朱四身侧,手里还挎着篮子,只当是今日鸡蛋多,这姑娘是来帮忙的,便未加盘问。
一进书院,林小四仍亦步亦趋地跟着。朱四好心提醒:“这边是去后厨的路,学子都在前院,你要找大宝该往那边走。”
“哎呀!”林小四故作懵懂,“我第一次从侧门进来,都不认得路……多谢朱四哥指点。”
她朝朱四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待朱四转身往食堂方向,立即闪到廊柱后,悄悄跟了上去。
朱四浑然不觉,熟门熟路地走进食堂,将鸡蛋交给孙管事,寒暄两句便抱着空筐离开了。
待朱四抱着空筐走远,林小四立刻从藏身处闪出,快步走进食堂,扬声唤住正要离开的孙管事。
“大、大叔请留步!”林小四快步上前,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
孙管事转过身,微微蹙眉,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你是?”
“我、我是来卖鸡蛋的。”她边说边利落地掀开篮子上盖的布,她边说边利落地掀开篮子上盖的布,露出底下大小不一、还沾着鸡屎的鸡蛋,“您瞧,这都是今早新捡的鸡蛋,新鲜着呢!”
孙管事只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语气疏离:“书院的鸡蛋自有固定的供货商,不劳姑娘费心。”
“我这鸡蛋便宜啊!”林小四急忙道,“只要三文钱一个!”
“三文?”孙管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姑娘,你这价钱,是把我孙某人当冤大头了?”
“那、那两文五一个!”林小四急忙降价,“您看这鸡蛋多好,个头又大......”
“两文五?”孙管事直接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林姑娘,你怕是不知道行情吧?书院现在收的鸡蛋,都是两文一个。你这价钱,是来消遣我的?”
林小四愣住了——两文?那不就是林冬月在村里收鸡蛋的价格吗?她居然一分不赚,原价卖给书院?
孙管事指着篮子里参差不齐的鸡蛋,语气愈发不屑:“看看你这鸡蛋,大的大,小的小,品相如此不齐,也敢往书院送?我们书院收的鸡蛋,个个都要经过严格筛选,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拿来的东西都能入眼的?”
林小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支支吾吾,还想辩解:“我、我......”
“行了,”孙管事摆摆手,“姑娘请回吧。孙某忙着呢,没空陪你在这讨价还价。”
说完这话,又转头对旁边的小厮吩咐,“去问问门役,如今是什么人都敢往书院后厨闯了吗?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话如同最后一记重击,林小四浑身一颤,篮子差点脱手。她再也不敢多待,提着篮子落荒而逃,身后还传来孙管事冷硬的嗓音:
“以后看紧点,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放进来!”
林小四一路小跑出了书院侧门,直到转过街角才敢停下。她扶着墙壁大口喘气,脸上火辣辣的,既是羞愤又是难堪。
更让她气愤的是——林冬月居然做的是赔本买卖!这女人到底在图什么?
她气冲冲地提着篮子往外走,心里却渐渐升起一个疑问:既然林冬月不靠鸡蛋赚钱,那她费这么大劲往书院送鸡蛋,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疑问在她心里疯狂滋长,混合着方才受辱的怒火,让她对林冬月的嫉恨又深了几分。
......
另一边,“金玉满堂”铺铺子里,在胡三的悉心指导下,张桂花已经熟练掌握了铺子里的各项活计。此刻她正给排队的客人盛薯条,手脚麻利,干活很是利索。
林冬月在旁看着,心中颇感欣慰。只要再雇一个人手,她和小莞就能从铺子里脱身,去做更重要的事了。
她原本打算将孟芸也一并替换下来——想着这毕竟是古代,让小姑娘回家识识字、学学刺绣,过得清闲些。不料与孟芸商量时,这丫头却表示就喜欢在店里忙活。见她态度坚决,林冬月便也不再强求。况且炸薯条这关键活计交给孟芸,她也更放心。毕竟“木薯变土豆”的秘方实在经不起推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正暗自盘算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林冬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林家人怎么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不脱?
只见林成贵在铺子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林冬月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竟慌乱地移开视线,与其他客人一般,默默走到队伍末尾排起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