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月目光骤冷。她深知对这等无赖,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就在她准备吩咐朱四不必顾忌、径直前行时,一道急促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三哥!”
只见林小四不知从哪儿急匆匆跑来,一把拽住林成贵的胳膊,拼命朝他使眼色,一边忙不迭地转向车上众人赔笑:
“二姐、朱四哥、芸妹子,对不住对不住!我三哥他这是热昏头了,说胡话呢!”她脸上堆满刻意的笑容,手上暗暗用力将林成贵往后拉,“我们还有事儿,不坐车,不坐车的!你们先回,先回!”
林成贵被妹妹一扯一瞪,猛地回过神——自己今日是来讨好孟芸的,怎地又硬碰硬上了?这岂不是要把事情彻底搞砸?
他顿时泄了气,那股横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着林小四的力道,讪讪地被她拉到了一旁,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却不敢再拦车。
牛车晃晃悠悠驶离镇口,踏上了回村的土路。
行至一段路旁,一侧是静静流淌的清水河,另一侧是开阔的稻田。林冬月看见几个农户正佝偻着背,用木桶从河里汲水,再步履蹒跚地挑到田边灌溉。
她不禁蹙起眉头,喃喃道:“这样一桶一桶地挑,得挑到什么时候,才能浇完一亩地?”
朱四挥着鞭子,叹了口气接话道:“没法子啊,冬月妹子。今年这天邪门得很,你发现没?都一个多月没见着雨星子了。再这么旱下去,地里的稻子怕是抽不了穗,到时候……”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林冬月闻言一怔。经他这么一提,她才猛然惊觉:自从自己穿越而来,竟真的一天雨都未曾见过。往日里只觉得天天晴朗方便做事,却未曾深想对农事的影响。
幸好清河村背靠大山,又有清水河依傍,日常饮水洗漱暂时无忧,可地里的庄稼……
“你瞧那河床,”朱四用鞭梢指了指河道,语气沉重,“比往年这时候低了一大截。要是老天爷再不肯赏脸,今年冬天,怕是难熬喽……”
车辙碾过干裂的土路,扬起细细的烟尘。林冬月望着远处农民忙碌而渺小的身影,和那明显下降的河岸线,忧虑悄然浮上心头。
如今自家虽已不靠那几亩薄田过活,可村里大多数人家,庄稼就是命根子。若真颗粒无收,不知多少人家要挨饿受冻。
她本不想当什么救世主,但若全村人都饿着肚子,唯独她家富得流油,那结局......她忽然想起后世那句警言:“邻居囤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与其等到那时被迫成为别人的,不如趁早做些什么。
牛车晃晃悠悠,很快停在了孟家院前的土路上。几人刚跳下车,就见孟大娘正送背着药箱的吴郎中从院里出来。林冬月快步上前,与郎中见礼后急忙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孟大娘叹了口气:“你爹上山砍竹子,不小心从坡上滚下来,伤了腿。”
众人急忙进屋,只见孟老爹正躺在床上,左腿裹着厚厚的布条。
“爹,您感觉怎么样?”林冬月在床边坐下,关切地问。
孟老爹强撑着笑了笑:“没事没事,郎中说休养个把月就能好。只是那竹碗竹杯的活儿,还有地里的庄稼……”他眉头紧锁,未尽的话语里满是忧虑。
“您就安心养伤,”林冬月温声安慰,“竹碗竹杯的事,我早打算请人来做,就像收木薯一样,让村里人都能跟着赚点钱。至于地里的活,离秋收还早,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您别操心。”
孟老爹重重叹气:“唉,老了不中用了,砍个竹子都能摔着……”
林冬月又宽慰了几句,才转身出屋。
此时院子里已聚了不少送来木薯和鸡蛋的村民。因孟大娘先前忙着接孟老爹和请郎中,许多人已是第二趟跑来。
方向蓉也在人群中,一见林冬月出来,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婶子,听说孟叔摔着了,要紧不?”她朝孟大娘扬声问道,其他几位妇人也跟着附和询问。
孟大娘一边称着木薯,一边回道:“劳大家惦记,没啥大事,养养就好了。”
众人表达过关心便不再多问,唯独方向蓉眼珠一转,称完木薯拿了铜钱后,凑到林冬月身边,压低声音道:
“冬月啊,孟叔这腿伤了,你家这么多活计,让你大哥来搭把手呗?他砍竹子可是一把好手!”
她心里盘算得清楚:孟家如今又是盖房又是做生意,孟老爹还伤了,正是用人之际。若自家男人能来帮忙,以林冬月如今的身家,怎好意思不给工钱?若是关系缓和了,没准连那“金玉满堂”的生意都能分一杯羹……
“好啊!”林冬月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方向蓉喜出望外——这就成了?她原以为以如今的关系,林冬月断不会答应……
正当她暗自窃喜时,却听林冬月提高嗓音,对院中众人朗声道:
“各位乡亲!我家从明日起,开始收竹子!”
在场的妇人们顿时眼睛一亮,纷纷围拢过来。每日卖木薯进账有限,若能再多份砍竹子的收入,谁不心动?山脚下竹子遍地都是,无非是费些力气罢了。
“不过这竹子我有要求。”林冬月走到院角,从那堆粗竹中挑出一根稍细的,“越粗越好,最细不能细过这根。”
孙氏第一个凑上前细看,拍手笑道:“这个粗细的竹子满山都是,这活儿容易!”
其他妇人也连连点头,面露喜色。
“价钱怎么算?”有人迫不及待地问。
林冬月环视众人期待的目光,微笑道:“一文钱一根。和木薯一样,为了让每家都能赚点钱,每户每日最多收五根。”
会算账的妇人立刻小声盘算:“五根就是五文钱,每天又能多五文进账!”
“砍五根竹子,抽个空就干完了,这买卖划算!”孙氏高声附和。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个个喜形于色。
唯独方向蓉站在人群里,脸色白了又青。她心里翻江倒海——这活儿若是让她男人一个人包了,一天少说能砍五十根,那就是五十文!怎么能让这么多人分着干?
她真想冲上去质问林冬月为何出尔反尔,但想到如今不能得罪这个财神爷,只得强压怒火,挤出一丝笑容上前:
“冬、冬月啊,刚才不是说好了......让你大哥来给你家砍竹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