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林小四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是成功吸引了店内不少食客的注意。
她红着眼眶咬着唇，引得周围几桌客人频频侧目。
林冬月环顾四周，心知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免得日后林小四打着“东家妹妹”的旗号来店里再搞什么幺蛾子。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你虽是我娘家的妹子不假，不过我是出嫁的女儿，咱们早就是两家人了。”说着指了指柜台后正忙得满头大汗的孟芸，“喏，那才是我正经的妹子，一个锅里吃饭的自家人。”
林小四将下唇咬得发白，眼波流转间朝钱子御投去求助的目光，期待着他能怜香惜玉。
却见钱子御也看向了孟芸的方向，那眼里似乎有几分赞赏...
一丝怨毒在林小四眼底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她迅速调整表情，眼眶说红就红：“二......”
“行了行了，”眼看着林小四的眼泪就要憋出来了，林冬月不耐烦地摆摆手，声音提高了几分，“这位林姑娘，您要是想买吃食呢——”
她指了指门口的长队，“劳驾那边排队去；要是想哭呢——”
又指了指门外的大街，“烦请换个地儿哭去，别在我这小本经营的铺子里耽误生意。”
林小四顿时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地褪了个干净。她孤零零地站在过道中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能捂着脸，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周围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的食客们见状，都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啃起了薯条。不知是谁还小声嘀咕了句：“这就完了？还没看够呢...”
谁也没注意到，林小四临出店门时，怨毒地瞪了孟芸一眼......
此时的铺子里虽不及刚开张时那般人声鼎沸，却依旧热闹非凡。
有那往日一份吃不够的老顾客，两份三份地买。
也有第一次吃的客人，原本只买了一份，吃完后忍不住又要了一份打包带走。
就在这熙攘之际，排队队伍最前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质问：
“哎我说！你们金玉满堂这价钱算得不对吧？”一位带着个五六岁孩子的妇人扯着嗓子喊道，“套餐明明二十五文，单买薯条十八文加果茶十二文，这都三十文了！这不是坑人吗？”
她这一嗓子，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有人掰着手指算了起来，窃窃私语声渐起。
这里是镇上富人往来居多的东市，店里的顾客大多都是不差钱的主，但也不是个个都能一掷千金，如果能便宜一些，对他们来说自然有利无害。
有人小声附和起来。
那妇人见状更来劲了，继续嚷嚷：“大家伙儿评评理，这不是明摆着宰客吗？”
她一边嚷嚷，一边用力拽了拽身边的小男孩，孩子一个踉跄，口水都滴到了衣襟上。
柜台后的胡三顿时慌了神，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求救似的望向林冬月和钱子御。
林冬月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目光在那妇人身上打了个转——粗布衣裳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不明显的补丁；牵着的小男娃约莫五六岁，正眼巴巴地望着店里客人手中的薯条，口水都快流成河了。那渴望的小眼神，活像只饿极了的小奶狗。
她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这分明是家里不宽裕，孩子馋得紧，又舍不得花这个钱，这才想出这么个由头，指望着能砍下几文钱来。
她正琢磨着怎么打圆场，那边钱子御已经摇着扇子开口了：“这位大姐，您这账算得不对啊。套餐是两样东西，单买就一样，买得多自然便宜，薄利多销懂不懂？就跟您去集市扯布，整匹买肯定比零剪划算不是？”
谁知那妇人听了，脖子一梗，“什么薄利多销，俺不懂！俺就买这一样，你们就得给便宜！”
钱子御手里摇着的折扇地一顿，差点没把扇骨给捏碎了。
他堂堂钱大公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呛过？偏生对方是个妇道人家，发作不得，只能把扇子摇得跟电风扇似的，呼呼生风。
周围的吃瓜群众虽然心知肚明，钱公子这话在理，却都默契地闭口不言——万一这价格真能被闹下来，他们不也跟着沾光？
眼见钱子御气得快要冒烟，林冬月不慌不忙地挂着职业微笑：“这位大嫂有所不知，这套餐之所以便宜，除了薄利多销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众人闻言，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冬月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这套餐二十五文是咱摆摊时的老价钱。如今开了铺面，光是租金就多了一成的成本，又多雇了人...”
她故意顿了顿，环视四周，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原本想涨价来着，可想着老主顾们的情分，这才咬牙维持原价。既然有人觉得不合理，要不这样吧，赶明儿我把套餐的价格给提上去，卖三十文一份，这就和单卖......”
“那可不行！”话音未落，就有老顾客拍案而起。
离柜台最近的那一桌的客人说道：“现在的价钱很公道！”
“就是就是，现在这个定价很合理，想买单买就单买，买套餐还能便宜点！”旁边桌的大叔急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一个正在排队的伙计模样的人冲前面嚷道：“你自己舍不得花钱，别连累我们啊！嫌单买贵买套餐去！”
“......”
林冬月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太明白这个道理了——要想让别人声援你，有时候光讲道理是不够的，得让围观群众觉得自己的利益也要受损，才能把帮别人说话为自己争取。
那妇人被怼得面红耳赤，拉着孩子就要走。小男孩却地哭出声，小短腿钉在地上不肯动：“娘！我要吃金灿灿的条条！”
“吃吃吃，就知道吃！”妇人恼羞成怒，一把揪住孩子的耳朵，“鞋底子你要不要也啃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