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月看着这个憨厚的年轻掌柜，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接过包好的蜜饯，又将铜钱递了过去。
胡三忙不迭地接过铜钱，粗糙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可是他今日开张的第一笔买卖！
“这东市的位置倒是极好...”林冬月忽然轻叹一声，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空荡荡的铺面，“可惜了...”
胡三闻言，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单生意的钱已经到手，不用再顾忌；或许是积压已久的苦闷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竟毫不设防地吐露了实情：“不瞒您说，这铺子...确实快撑不下去了。”
“胡掌柜，”林冬月状似随意地倚在柜台上，“容我多嘴问一句，您这铺子一月能有多少进项？”
胡三窘迫地搓着粗糙的手掌，“进项？能糊口就不错了...前几日还赊了米铺的账...”
“我倒有个主意，”林冬月眸光一闪，“这地段若是租出去，光是租金就抵得上您现在的收入。到时候您腾出手来，另谋个营生岂不更好？”
胡三猛地抬头，随即又像被烫到似的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他慌乱地解释，“这...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铺面连着后头的住处。要是租出去，我...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林冬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然眼睛一亮：“若是...有人租了你的铺子做生意，再雇你在这铺子里干活，你可愿意？”
胡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转瞬即逝。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娘子说笑了。我把祖业经营成这副光景，哪有人会雇我这样的？”
林冬月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有了数，不动声色道：“今日叨扰了。”
走出铺子，林冬月眯起眼看了看日头。
她确实想租下那个铺面，但心里清楚得很——若没有钱子御这个靠山入股，即便租了铺子，和从前摆摊也没什么两样。那些眼红的人，照样会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扑上来。
约莫未时中时，林冬月去了钱记粮铺。
远远地就看见喜旺在铺子门口踮着脚张望，一见她的身影，立刻挥舞着手臂：“林娘子！林娘子！”
待她走近，喜旺兴奋得满脸通红，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我家公子原本约了赵家少爷去游湖的，一回铺子听说您找他有事，就没去赴约，在后堂等着您呢！”
林冬月闻言抿唇一笑，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塞给喜旺：“难为你跑前跑后的，去买些果子吃。”
喜旺欢天喜地地接了赏钱，引着林冬月往后堂去。
穿过堆满米袋的前铺，转过一道雕花屏风，便见钱子御正倚在窗边的罗汉榻上翻账本。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钱子御随手将账本往案上一抛，抬头时眉梢微挑：“哟，这不是林娘子吗”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叩桌面，“听说你专程来找爷？怎么，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你添堵了？”
林冬月掩唇轻咳一声，摇头道：“承蒙公子挂念，这次倒没人寻我麻烦。”
她缓步上前，在钱子御对面落座，“我来，是想同公子谈一桩生意。”
“生意？”钱子御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身子微微前倾，“怎么？林娘子是要买粮食还是要卖粮食？”
“都不是。”林冬月唇角微扬，“我想开个卖‘金玉满堂的铺子，不知钱公子有没有兴趣合作？’”
钱子御闻言“蹭”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开铺子？卖‘金玉满堂’？！”
林冬月淡定地点点头。
钱子御来回走了几步，“这生意这么火爆，指定赚钱，林娘子怎么突然想起要带我发财？该不会是...想坑我吧？”
林冬月“噗嗤”一笑，“钱公子说笑了。”
她眨眨眼，“这不是看您人傻...啊不是，看您人脉广、路子多嘛。”
钱子御：“......”
林冬月补充道：“再说了，我一个乡野村妇，要是开了铺子再遇上早那种事，怕是应付不过来。”
钱子御一拍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嗨！不就是想找个靠山嘛！”
他大手一挥，“这金玉满堂在咱们柳树镇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有钱不赚王八蛋，本公子准了！”
说着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嘛...林娘子打算怎么个合伙法？先说好，本公子可不做亏本买卖~”
林冬月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简单得很~您只需要负责租铺子，其他的本钱、货源、人手统统我来搞定！至于利润嘛...”
她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晃了晃，“分您一成如何？”
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完全出得起租金，但要让这位钱大少爷出点血才行。总不能直说“您就当个挂名靠山”吧？
“一成？”钱子御夸张地瞪大眼睛，“林娘子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哎呀您别急嘛~”林冬月不慌不忙地掏出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铺面我都物色好了，就在东市最里头那个转角。位置是偏了些，一年租金统共才六七两银子，跟白捡似的~”
钱子御撇撇嘴，一脸嫌弃：“话虽如此，可这一成利也太寒碜了吧？”
林冬月眨眨眼，补充道：“还有啊，这铺子要是开起来，您以后就能日日吃到现炸的薯条~”
“成交！”钱子御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什么利润分成的，哪有现炸薯条来得实在！
他美滋滋地盘算着：反正他也不指着这个赚钱，能让他日日吃上热乎的薯条，这才是正经事！
林冬月抿嘴偷笑，心里暗想：果然是个吃货，一提到吃的就原形毕露了。
她详细讲了“胡蜜饯”的情况，钱子御大手一挥：“租铺子的事交给我，后日便可开张！”
……
林冬月到家的时候，就见五六个妇人围作一团，孟大娘被挤在中间，脸上写满了窘迫。
地上堆着几个装木薯的筐和竹篮，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影子。
“这是怎么了？”林冬月赶紧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