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平板屏幕上的顾影，背景是“盘古”中心熟悉的指挥大厅。他穿着一丝不苟的制服，面容比平时更加严肃，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透过屏幕扫视着陆寒琛和沈墨。
“报告你们的情况。”顾影的声音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沈墨站直身体，以标准汇报姿态开口：“目标前哨确认摧毁。遭遇高智能防御单元‘清道夫’，确认与‘稻草人’协议同源。获取关键情报——”她顿了顿，“关于‘永恒花园’的线索。”
她没有提苏予，没有提“意识锚点”，这是她和陆寒琛在直升机上无声达成的共识——有些信息，需要暂时封存。
顾影的目光转向陆寒琛：“陆先生，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这话说得很平静，却带着审视的意味。
陆寒琛抬起眼，与屏幕中的顾影对视。两个同样善于掌控局面的男人，在这一刻隔空交锋。
“死不了。”陆寒琛的回答简短而冰冷，“顾指挥想知道什么？”
“所有。”顾影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那个前哨里有什么？‘永恒花园’的线索具体是什么？你们遭遇了什么程度的抵抗？”
一连串问题，每个都直指核心。
沈墨正要开口，陆寒琛却先一步说话了。
“前哨是‘园丁’筛选意识的中转站。”他的声音平稳得可怕，仿佛在陈述别人的事情，“我们找到了部分数据，显示‘永恒花园’可能是一个意识汇聚的虚拟空间，入口坐标需要特定条件解锁。”
半真半假，关键信息被隐去。
顾影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特定条件？”
“‘记忆的碎片’。”陆寒琛说出了这个线索，但没有解释更多，“可能是某种密钥，或者坐标的组成部分。”
“山猫”站在一旁，目光在陆寒琛和屏幕之间移动。作为行动队长，他敏锐地察觉到陆寒琛有所保留，但他没有插话——这是指挥层面的博弈。
顾影盯着陆寒琛，足足看了十秒钟，然后缓缓开口:“陆先生，我希望你明白，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隐瞒关键情报，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明白。”陆寒琛的回答没有任何动摇，“所以我把线索告诉你了。至于具体怎么解读，怎么寻找‘碎片’——那需要时间，也需要我的方式。”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几乎是在划清界限。
沈墨的心提了起来。她能理解陆寒琛的戒备，但这样直接顶撞顾影，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顾影没有发怒，反而点了点头。
“可以。”他说，“但你需要定期汇报进展。另外——”他的目光转向沈墨，“‘零’，你继续作为陆先生的直接联络人。从今天起，你的任务调整为全力协助陆先生寻找‘永恒花园’，其他事务暂时移交。”
这个决定让沈墨微微一怔。这意味着她将完全从“盘古”中心的常规任务体系中脱离，成为陆寒琛的专属搭档。
“明白。”沈墨立正回应。
“还有一件事。”顾影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根据我们的监测，‘稻草人’协议的扩散速度在加快。过去二十四小时，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十七起异常网络入侵事件，特征码匹配度超过百分之八十。‘园丁’在加速布局。”
陆寒琛的眼神骤然锐利:“目标？”
“目前还无法完全确定，但所有被入侵的系统都有一个共同点——”顾影顿了顿，“都涉及到大规模数据处理或人工智能研发。包括但不限于科研机构、互联网巨头，以及……像星烁这样的科技公司。”
星烁。
这个词像一根针，刺破了陆寒琛刻意维持的冷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星烁的情况怎么样？”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情绪。
顾影调出一份数据报告:“过去四十八小时，监测到三十四次针对星烁核心网络的试探性攻击，全部被‘天盾’系统拦截。但对方的学习速度很快，攻击模式在不断进化。”
他看向陆寒琛:“陆先生，虽然你现在是合作者，但我必须提醒你——星烁很可能成为‘园丁’的下一个重点目标。你母亲留下的‘守护者协议’，你父亲研究的意识技术，还有你正在开发的‘潘多拉’，所有这些对‘园丁’来说都具有巨大价值。”
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陆寒琛和他的家族企业，正坐在火山口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服务器运行的嗡鸣声在背景中持续。
许久，陆寒琛缓缓开口:“给我四十八小时。”
“什么？”顾影皱眉。
“四十八小时，不被打扰的时间。”陆寒琛站起身，尽管肩上的伤口让他动作有些僵硬，但背脊挺得笔直，“我要回几个地方，找‘记忆的碎片’。四十八小时后，无论有没有结果，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行动计划。”
这是一个交换条件:用暂时的自主权，换取后续的合作。
顾影沉默地权衡着。作为“盘古”中心的负责人，他习惯于掌控一切。但面对“园丁”这种级别的对手，面对陆寒琛这种同样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合作者，有时候必须做出妥协。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陆寒琛主动配合。毕竟，“记忆的碎片”这个线索，只有陆寒琛自己能解开。
“三十六小时。”顾影最终开口，“我会安排‘山猫’小队负责外围安保，但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三十六小时后，我要看到进展报告。”
“成交。”陆寒琛没有任何讨价还价。
视频通话结束。平板屏幕暗了下去。
“山猫”收起设备，看向陆寒琛:“陆先生，需要我安排车辆和路线吗？”
“不用。”陆寒琛摇头，“我自己有安排。你的人只需要确保没有人跟踪我们——包括你们自己。”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但“山猫”只是点点头:“明白。我们会保持距离，但会在紧急情况下提供支援。”
说完，他带着队员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沈墨看向陆寒琛，发现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刚才那场与顾影的博弈，显然消耗了他大量精力。
“你的伤——”沈墨话没说完，陆寒琛就摆了摆手。
“没事。”他走到窗边，看向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们需要立刻动身。第一站，回我母亲的老宅。”
“现在？”沈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就是现在。”陆寒琛转身，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园丁’在加速，我们没时间等了。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可能只有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状态下才能被激活。”
沈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苏予是一位建筑师，也是一位密码学爱好者。她留下的线索，很可能与时间、光线、甚至月相星位有关。
“我去准备装备。”沈墨没有再多问，转身走向装备间。
五分钟后，两人换上了便于行动的便装，背着轻便的战术背包，从安全屋的后门悄然离开。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巷口。陆寒琛亲自驾驶，沈墨坐在副驾驶位，快速检查着随身装备:手枪、匕首、通讯器、夜视仪，还有各种电子破解工具。
车子驶入夜色，向着城市另一端的云顶尚品豪宅区驶去。
路上，两人都很沉默。陆寒琛专注地开着车，但沈墨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那不仅仅是因为肩上的伤口，更因为即将面对的记忆。
“你确定要去那里？”沈墨轻声问，“那里可能已经被监视了。”
“正因为可能被监视，才更要去。”陆寒琛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冷静，“如果‘园丁’真的在关注我，那他们一定也会关注我母亲留下的地方。那里可能有陷阱，但也可能有线索。”
这是一场赌博。用自身作为诱饵，去钓出深藏的线索。
沈墨不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无论前路是什么，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城市的灯火在车窗外流淌。两个各怀秘密的人，向着记忆的深处驶去。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几双眼睛已经盯上了这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博弈，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