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沉重的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李婉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女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桌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张浩还没回来。
她心里有些烦躁，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笃定。她知道张浩的软肋——这个女儿。他再怎么硬气，总不能连孩子都不管不顾。
果然，将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门锁传来一阵钥匙搅动的声音，接着，“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张浩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满身的酒气，头发凌乱，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了不少。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婉婉，他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了起来，指着李婉婉，声音嘶哑地吼道：“你……你这个荡妇！终于舍得回来了？”
酒气混杂着唾沫星子喷过来，李婉婉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女儿，皱着眉往后躲了躲：“张浩，你喝醉了，少说两句，别吵醒孩子。”
“我没醉！”张浩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我告诉你李婉婉，想离婚？门都没有！我是不会同意的！”
他通红着眼睛，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离了婚，我什么都没有了！孩子没了妈，我怎么跟我爸妈交代？他们在村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还有你！”他指着李婉婉的鼻子，语气恶毒，“你要是敢逼我，我就回你老家去，把你做的这些龌龊事全抖搂出来！让你爸妈在村里一辈子抬不起头！让你祖宗十八代都跟着蒙羞！”
李婉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里又气又怕。她最在乎的就是老家父母的脸面，张浩这是拿她的软肋在要挟她。
“张浩，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吗？”李婉婉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你我之间早就没感情了，这样耗着，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对孩子。”
“没感情？”张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没感情我们怎么过了五年？没感情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我？李婉婉，你告诉我啊！”
他大概是真的醉了，情绪变得极不稳定，刚才还凶神恶煞，此刻却“噗通”一声跪在了李婉婉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裤腿，哭得像个孩子：“婉婉，我求你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你想跟那个姓江的在一起，我……我默许，我假装不知道，行不行？”他哽咽着，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只要你不离婚，只要这个家还在，只要孩子还有个完整的妈，我什么都能忍……”
李婉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
毕竟是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人，就算没什么爱情，也总有几分情分。看着这个曾经还算体面的男人，如今为了留住她，卑微到愿意默许她的背叛，她心里那点坚硬的外壳，终究还是裂开了一道缝。
她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起来吧，别跪着了，像什么样子。”
张浩却不肯起，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我再相信你一次。”李婉婉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也舍不得孩子。”
她睁开眼，看着张浩，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互不打扰。你的工资你自己留着，养活你自己就行。孩子的学费、生活费，我们一人一半。”
“我会搬出去住，但每周会回来看看孩子。”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你记住，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更不要去招惹江少，否则，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至于你……你去找什么女人，我也不会管，就当我们是合租室友，搭伙把孩子养大。”
说完，她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份早就拟好的协议，扔在张浩面前：“如果没意见，就签字。”
张浩呆呆地看着那份协议，又看了看李婉婉冰冷的脸，心里清楚，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他想要的是以前的李婉婉，是那个会为了几毛钱跟菜市场小贩讨价还价的妻子，但他知道，那个李婉婉，再也回不来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婉婉都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才缓缓拿起笔。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在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他在赌。
赌江辰这种富家子弟只是玩玩而已，迟早会腻了李婉婉。到时候，李婉婉被抛弃，一无所有，总会回到他身边的。到那时候，他们或许还能重新开始。
为了这个渺茫的希望，他愿意忍受现在的屈辱和痛苦。
李婉婉拿起签好的协议，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折叠起来放进包里。她没有再看地上的张浩，抱着熟睡的女儿，轻轻走进了女儿的房间，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走出房间时，她看到张浩还瘫坐在地上，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李婉婉没有说话，拿起沙发上的包，转身走出了这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里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但很快，就被外面世界的繁华和对未来的憧憬所淹没。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江辰给她安排的公寓地址。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闪烁，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从此，她和张浩之间，只剩下一纸协议和一个需要共同抚养的孩子。
至于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下去。
而房间里，张浩依旧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才缓缓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女儿的房间门口，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的赌局，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世界，已经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