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窗外虽仍是阴沉的白昼景象。
但就在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变化已然开始。
天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是日落的渐变,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熄灭”。
仿佛有块无边无际的、吸光的黑布正从地平线尽头迅速拉起,吞噬着每一寸光线。
阳光如同退潮般消失,天空的灰白迅速染上墨色,短短几十秒内,能见度急剧下降。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夜幕蓝,而是一种压抑的、毫无星光的、近乎纯粹的黑。
不是夜晚,而是“永夜”的序幕。
光线消失的速度快得令人心慌,能见度再次急剧下降。
从几十米到十几米,再到几米。
最终,庇护所窗外的景象彻底被无边无际的、化不开的浓重黑暗吞噬。
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将整个世界浸没。
当黑暗彻底降临的那一刻,某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东西,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
开始苏醒,低语。
“开灯,快把灯打开。”
林凡的声音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啪。”
庇护所内,LEd灯带瞬间亮起,惨白的光线驱散了室内的黑暗。
也仿佛瞬间切断了某种无形的连接。
耳畔那刚刚开始响起的、极其轻微、如同无数人压着嗓子窃窃私语般的“低语”……
戛然而止。
那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轻微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高度紧张下的幻觉。
或是通风系统不稳定的杂音。
但灯光亮起时声音消失的巧合,又让这瞬间的异样感在每个人心中投下了一丝阴影。
光,成了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的孤岛。
所有人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窗外。
窗外,不再是熟悉的废墟夜景。
而是……纯粹的、毫无光泽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仿佛有人用最黑的墨汁,彻底涂满了整个世界。
观察孔外,什么也看不见,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没有远处废墟的剪影。
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这……这就是永夜?”
黑子的声音带着颤音,他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仿佛那黑暗是有形有质的、会从窗缝渗进来的活物。
“不只是天黑。”
玫的声音冷得像冰,她走到观察孔前,几乎将脸贴了上去,眼睛微微眯起。
“一点光都没有,完全的黑。而且……”
她侧耳倾听,但除了庇护所内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和众人压抑的呼吸,什么也听不见。
刚才那瞬间的、轻微到极致的“低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且刚才……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声音,很轻,很多人在很远的地方说话……”
王楷揉了揉耳朵,眉头紧锁,语气里充满不确定。
“开灯就没了,是不是我太紧张幻听了?”
“我也……好像听到了点。”
黑子小声附和,脸色发白。
“就一刹那,嗡嗡的,听不清说什么。”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关于“低语”的问题。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刚刚展开的感知中。
外界那绝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对他的“视野”似乎没有影响。
半径二十多米范围内的景象,清晰而具体地呈现在他的脑海。
“我的感知不受黑暗影响,范围还是二十多米。”
他沉声开口,声音在死寂的庇护所内显得格外清晰,也带来了一丝宝贵的稳定感。
“现在外面……非常‘干净’。
之前那些疯长的菌毯、变异的藤蔓,它们的生命能量活动……像是被冻结了一样,活性极低,接近休眠。”
“冻结?休眠?”
医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因为黑暗?”
“不。”林凡摇头,眉头微蹙。
“更像是……因为孢子浓度骤降。
那些东西是靠孢子疯狂滋生的,现在孢子没了,它们的‘养分’断了,所以陷入了类似休眠的状态。
虽然还是可能有危险,但我们外出探索的话,还安全很多。”
这个判断让众人心情好了一些。
“那刚才的‘低语’……”
玫更关心那个令人不安的杂音。
“光能隔绝它,或者驱散它。”
医生接过话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冷静地分析。
“开灯就消失,说明它与光照是互斥的。
这‘低语’很可能是一种在黑暗环境中传播、或依赖黑暗存在的……精神干扰,甚至是信息污染。
在没有光的地方暴露,就可能听到,甚至被影响。
程度和后果未知。”
“精神干扰?”
黑子脸色更白了。
“那我们……在外面要是没光了,岂不是……”
“所以光源是我们的第一道生命线,甚至比武器更重要。”
林凡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将话题拉回最实际的生存层面。
“永夜降临,黑暗本身就成了最大的障碍和威胁。
没有光,寸步难行。
我们先清点所有照明设备。”
命令一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暂时压下对“低语”的担忧,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最紧迫的生存问题上。
很快,所有照明设备被集中到中央的桌子上,在LEd灯带的惨白光芒下逐一清点:
强光手电筒三把,但其中两把电量已耗尽,仅剩一把电量勉强过半。
头灯四个,电池同样基本耗尽。
手持照明器一个,可电量微弱,还是太阳能的,在永夜环境下无法补充。
荧光棒18支,防风蜡烛若干,属于一次性消耗品。
清单摆在眼前,沉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永夜降临,而他们赖以抵抗黑暗、隔绝“低语”的光源,竟如此捉襟见肘。
且大部分即将成为一次性消耗品。
好在,在庇护所里,有稳定的LEd灯,并不担心光源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