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生存棚,医生朝着城东方向疾行。
他的路线相对熟悉,但精神丝毫不敢放松。
纺织厂区域建筑密集,废墟林立,更容易隐藏危险。
按照玫的描述,他找到了那栋外墙斑驳、屋顶部分塌陷的仓库。
仓库大门扭曲变形,虚掩着一条缝。
医生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先绕到侧面,找到一个破损的窗户向内观察。
里面光线昏暗,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埃。
他屏息凝神听了片刻,没有听到明显的动静,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隐隐传来。
他握紧长矛,将玫给的一小包驱虫药粉捏在手中,侧身从门缝挤了进去。
仓库内部空间很大,高高的货架上堆满了捆扎的布匹卷材,但大多已被潮湿和霉菌侵蚀,变得脆弱不堪。
地面上也散落着各种布料和废弃物。
医生目标明确,快速搜寻着相对完好、厚实的布料。
他找到几卷用防水油布包裹的、似乎是军用帐篷材质的厚重帆布,以及几大包虽然颜色暗淡但质地紧密的粗麻布。
这些都是极好的保暖和遮蔽材料。
他迅速将这些物资塞进巨大的包裹。
就在他专注于搬运时,头顶的横梁上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医生猛地抬头,只见几双幽绿的小眼睛在阴影中闪烁——是变异鼬鼠。
它们体型不大,但动作极快,而且通常群体行动,牙齿带有病菌。
医生心中一惊,立刻将手中的驱虫药粉朝着那个方向撒去,同时快速后退。
药粉刺鼻的气味让鼬鼠群一阵骚动,发出尖锐的嘶叫,但没有立刻扑下来。
医生不敢恋战,拖起已经装了不少物资的沉重包裹,迅速向门口退去。
几只胆子较大的鼬鼠从高处跳下,试图追击,被医生用长矛逼退。
冲出仓库后,医生头也不回地向着生存棚方向狂奔,直到远离了那片区域,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包裹很重,刚才的惊险遭遇也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但看着鼓囊囊的收获,他觉得值得。
————
当夕阳再次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凉的橘红色时,林凡和医生先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沉重的收获,回到了生存棚。
王楷和玫看到他们安全返回,尤其是看到那鼓鼓囊囊的包裹,眼中都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林凡卸下那袋沉甸甸的煤块,医生则摊开了厚实的帆布和麻布。
清点着这些宝贵的燃料和保暖材料,棚内压抑的气氛终于缓解了一丝。
有了这些,他们应对极寒的底气,总算多了一分。
短暂的松懈中,林凡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则小心地推开一道门缝,快速闪身而出,绕到生存棚的后侧。
在那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放置着那个寄托过微末希望的【生机土壤培育槽】。
那三天不断的酸雨落下来时,林凡就担心着菜苗安危,后来雨停后事情太多,又忘了这回事。
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过来查看。
林凡蹲下身,心顿时沉了下去。
槽内那几株在第一次酸雨中侥幸残存的小白菜苗,此刻已经彻底枯萎腐烂,叶片化为黑水融入了土壤,连根系都变成了深褐色,没有一丝生机剩下。
持续三天的酸雨彻底毁掉了简陋的遮雨棚,也夺走了这最后一点微弱的自产食物的可能。
林凡沉默地站起身,迅速返回棚内,没有将这个发现说出来徒增烦恼。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必须集中在即将到来的、更直接的生存威胁上。
当林凡透过门口望向外面那越来越浑浊、仿佛酝酿着风暴的天空时,心中的紧迫感却丝毫未减。
缓冲期,就要结束了。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令人鼻腔刺痛的酸涩味,正以可感知的速度重新变得浓烈起来。
风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歇,废墟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绝对死寂。
铅灰色的云层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在低空缓慢地、沉重地翻涌,如同煮沸的泥浆。
不断堆积,越压越低,几乎要触碰到远处残破建筑的顶端。
“不对劲,”林凡赶紧关门,对棚内其他三人说道,“云在动,味道也更冲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声沉闷的、来自远方的雷鸣隐隐传来。
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压抑的震动感。
医生凑到门边,脸色凝重:“气压变化很明显。”
王楷和玫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常,紧张地望向门口。
就在这时,第一滴雨落了下来。
嗒。
一声轻响,落在棚顶。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雨点迅速变得密集,敲打在棚顶的声音从稀疏的“嗒嗒”声,连成一片沉闷而持续的“沙沙”声,很快便演变成铺天盖地的“哗哗”声响。
酸雨,再次降临了。
但这一次,雨势从一开始就显得异常持久和稳定。
四人退到棚内最稳固的角落,凝神倾听。
雨水猛烈地冲刷着生存棚的外壁和顶棚,外面一片混沌,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雨幕。
然而,令他们稍感安心的是,棚体结构在雨中显得异常稳固。
核心出品的特殊涂层和加固设计起到了关键作用,除了持续的、令人不安的雨声外,棚内并没有立刻出现渗漏或剧烈的晃动。
只有一股浓烈的、带着湿气的酸涩味道,顽强地从一些微小的缝隙中渗透进来,提醒着他们外面是何等恶劣的环境。
“这棚子……比我们想的要结实。”医生松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
林凡点了点头,但眉头并未舒展:“雨势很稳,不像会很快停的样子,不能掉以轻心。”
第一天,就在持续的雨声中过去。
棚内潮湿阴冷,但结构完好。
第二天,第三天……
雨毫无停歇的迹象,仿佛天穹破了一个洞,要将无尽的酸水倾泻干净。
棚外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毁灭性的雨幕中,能见度降至极低。
棚内四人只能依靠之前囤积的物资度日,活动范围受限,气氛压抑。
生存棚依然坚挺,只是渗透进来的酸味似乎更浓了些。
第四天,第五天……
雨依旧在下。
长时间的雨水浸泡和酸性腐蚀,开始显现出细微的影响。
偶尔,在雨势特别猛的阵发性增强时,能听到棚顶某个支撑点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应力声。
门缝边缘的密封材料,颜色也似乎变得深了一些,像是被缓慢地侵蚀。
到了第六天清晨,林凡在检查棚壁时,终于在靠近墙角的一处不甚显眼的地方,摸到了一丝冰凉的湿意。
他心中一惊,仔细看去,发现那里有一小块深色的水渍,正极其缓慢地扩大——棚顶开始出现轻微的渗漏了。
“这里漏了。”林凡沉声道。
医生和王楷立刻过来查看。
水渍很小,渗水速度很慢,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意味着持续六天的酸雨,终于开始突破生存棚的防御极限。
虽然只是轻微渗漏,但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再次提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雨还会下多久,这渗漏是会保持现状,还是会迅速恶化。
林凡看着那不断滴落的、带着微弱酸味的水珠,感受着棚外依旧狂暴的雨声。
知道最严峻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