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踉跄的身影消失在废墟拐角处不久,林凡便重新插好了生存棚的门闩。
棚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那两袋金黄的玉米堆在角落,散发着谷物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暂时驱散了棚内人的烦乱。
医生帮着林凡重新清洗并包扎左臂的灼伤。
药粉撒上去时,林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伤口处火辣辣的刺痛感依旧鲜明。
“伤口不深,但酸液有腐蚀性,愈合会比普通伤慢些,这几天千万别沾水,也别用力。”
医生熟练地缠着布条,叮嘱道。
林凡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缝。
天色比他们回来时又阴沉了几分,空气湿重,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看这天色,雨怕是很快又要来了。”王楷靠在墙边,虚弱地说了一句。
他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但看到粮食后,眼神里总算有了一丝生气。
林凡走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灰蒙蒙的天空低垂,远方的废墟轮廓模糊不清。
一种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
他想起黑子单薄的身影,以及他那因失血而踉跄的脚步。
“希望他能找到地方躲起来。”
林凡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棚内的人听。
他并非同情黑子,只是在这种绝境下,对任何一条生命的脆弱都有种物伤其类的感慨。
医生沉默地收拾着医疗物品,没有接话。
王楷也闭上了眼睛,节省体力。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棚外原本渐起的风声忽然停了,一种死寂般的宁静笼罩下来。
紧接着,一种不同于寻常雨点的、更加密集沉闷的敲击声开始落在棚顶。
“嗒…嗒…嗒…嗒…”
声音起初稀疏,但迅速变得连贯、急促,最终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几乎不间断的轰鸣。
酸雨,再次降临了。
而且听这声势,比之前那场更加猛烈。
林凡立刻凑到门缝边,小心地观察。
只见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雨帘密集得几乎看不清几步之外的景象。
雨水砸在地面的积水上,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带着“滋滋”声的白色泡沫,空气中的酸涩味即使隔着门缝也清晰可闻。
“雨更大了。”林凡沉声道,脸色凝重。
他庆幸于自己早上当机立断的出门找了食物回来。
这场雨的强度和腐蚀性,显然比昨天的那场更强。
黑子如果没能及时找到坚固的避难所,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生存的重压很快将这点思绪挤到了角落。
现在,他们三人,又被这致命的酸雨彻底困在了这个小小的生存棚内了。
医生走到林凡身边,也向外看了看,眉头紧锁:“这雨势……看来我们短时间内是别想出去了。”
王楷闻言,挣扎着坐直了些,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被困意味着无法寻找更多资源,也无法侦查外界情况,完全成了瓮中之鳖。
林凡转身,目光落在角落的粮食袋上。
现在,这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责任。
“先吃东西,保存体力。”林凡走到粮食袋旁,解开袋口,抓出几把玉米粒。
他习惯性地将一部分玉米粒放入一个杯子里,倒入少量净水浸泡。
这是他惯常的做法,泡软几个小时后,虽然依旧难嚼,但总算能勉强吞咽下肚,补充体力。
医生看了看干硬的玉米粒,又瞧了瞧脸色仍然苍白的王楷。
最后目光搜寻到角落那两块粗糙的水泥砖和石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林凡,王楷伤重,肠胃虚弱,直接吃这个,哪怕是泡软的,也很难消化吸收,搞不好还会加重负担。”
“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反正有时间,不如想办法把玉米弄碎一点,给他做成糊糊,更容易下咽吸收。”
林凡闻言,看了看王楷虚弱的样子,觉得医生说得在理。
他之前只顾着解决自己的温饱,习惯了硬扛,确实没考虑到重伤员的特殊需求。
林凡点头,“有道理,但怎么弄?没工具。”
医生指了指墙角那块表面相对平整的水泥砖和旁边的石头。
“用石头在砖面上碾磨,虽然慢,但磨出一点粗粉混水成糊,应该可行。”
“主要是给王楷补充体力,我们俩还是照旧啃泡过的。”
“试试看。”林凡觉得可行。
他拿起石头和砖块,医生抓了一小撮玉米粒铺在砖面上。
林凡用石头小心地碾压,发出“沙沙”的声响,干硬的玉米粒逐渐破裂成粗糙粉末。
效率很低,但在这被困的绝境中,为伤员争取一线更好的生机,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棚外,酸雨疯狂倾泻,声音震耳欲聋。
棚内,碾磨玉米的细微声响、三人轻微的呼吸声,交织成一种与外界狂暴相对的微弱生机。
医生将碾出的粗粉收集起来,兑入净水搅成糊状,递到王楷手中。
王楷感激地接过,小口吞咽着这相对易于吸收的食物。
林凡和医生则继续啃着勉强泡软的玉米粒,保存体力,同时轮流为王楷碾磨下一餐的份量。
时间在雨声的禁锢中缓慢流逝,生存的希望,在这最原始的努力中,艰难地维系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天色彻底黑透,棚内陷入一片漆黑。
林凡没敢开灯,只有偶尔闪电划破夜空时,才能瞬间照亮棚内三人沉默的脸庞。
林凡靠在墙边,手臂的疼痛和长时间保持警惕带来的疲惫让他昏昏欲睡,但又不敢真正睡去。
他耳朵捕捉着棚外的每一丝声响——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这雨,仿佛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