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第一个挪到窗边,用手套擦拭着玻璃上厚厚的冰霜。
外面的世界已彻底变了模样。
视线所及,唯有无边无际、深厚得令人绝望的纯白。
远处的一切地标——废弃的车辆、矮墙、乃至更远处的建筑轮廓——都消失了。
仿佛被一只巨大的白色手掌彻底抹平。
天空依旧是铅灰色,雪花仍在不知疲倦地飘落。
只是比夜里的狂躁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冷漠的、持之以恒的耐心。
“雪停了?”
王楷哑着嗓子问,也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娘诶……这雪得有多深?!”
医生面色凝重地观察着。
“风势减弱,但降雪未停。
看这积雪厚度,超过一米五,甚至可能更深。
我们被彻底困住了。”
短暂的沉默笼罩下来。
虽然早有预料,但面对如此严酷的现实,压抑感还是扑面而来。
活动空间被限制在这二十平米的庇护所内。
与外界隔绝,不知要持续多久。
一个非常现实且紧迫的问题立刻摆在了眼前:如何解决生理需求,尤其是如厕。
林凡没有犹豫,立刻从储物空间拿出几个带盖塑料桶和大量备用塑料袋。
这些东西之前连下几天大雪的时候也用过。
他将它们放在角落,道:“老规矩,轮流使用,用完后密封好盖子,尽量减轻气味。”
没有矫情和抱怨,生存面前,体面是奢侈品。
几人将角落用一块厚布帘简单隔开,算是保留了最后一丝隐私。。
日常作息很快被重新建立。
由于空间宽敞,四人得以进行小幅度的室内活动,避免体力下降和情绪低落。
最大的挑战是心理上的。
日复一日面对同样的四面墙,窗外是永恒的白茫和落雪,时间感变得模糊。
第一天,第二天,还能保持常态。
到了第五天,连最乐观的王楷也有些蔫了。
话明显变少,只是机械地完成分配的任务。
医生更加沉默,常常对着窗户发呆。
连玫擦拭武器的频率也增加了,仿佛这是一种对抗焦虑的仪式。
……
转机出现在第七天清晨。
林凡惯例进行感知探查时,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二十米边缘,积雪之下。
林凡的感知捕捉到一个极其微小的生命轮廓正在缓缓移动。
那形态细长,不足一掌大小,动作带着一种冻僵般的迟缓,像是……某种在雪下活动的耐寒小兽?
他立刻集中感知,仔细“看”过去。
感知清晰地勾勒出那东西的形态。
体长约十厘米,身体细瘦,覆盖着浓密的浅灰色毛发,四肢短小。
此刻,正用前爪笨拙地拨开身前的雪粒,在厚厚的雪层下艰难穿行。
它的动作断断续续,仿佛每一次移动都消耗着巨大的体力。
行进路线漫无目的,并非针对庇护所而来。
更像是在雪下盲目地寻找食物或避寒的缝隙。
“有东西在外面雪底下。”
林凡低声告知同伴,同时仔细分辨着感知到的细节。
“很小,像是……一只雪鼠或者类似的小东西,在雪里爬,看样子又冷又饿,不构成威胁。”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但听到描述后稍微放松。
王楷握紧斧头的手松了松:“小玩意儿?跑雪底下了?”
林凡的感知牢牢锁定着那个小生命,“嗯,方向……好像在靠近我们堆放厨余的那个角落。”
为了卫生,他们将一些无法利用的野猪残余埋在离庇护所十几米远的雪地里。
难道是被气味引来的?
林凡的感知清晰地“看”到,那小东西在厨余堆附近停留了较长时间。
细小的头颅不断耸动,似乎在啃食冻结的残渣。
然后,它开始缓缓改变方向,朝着庇护所侧面,那个新建的、一半被埋的医疗点而去。
“它往医疗点去了。”
王楷眼睛瞪向医疗点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
“往医疗点去了?会不会啃坏墙根或者管线?”
“不,它太小了,构不成破坏,静观其变就好。”
林凡说到,感知继续追踪着。
那小兽在医疗点外墙根处徘徊了片刻,细小的爪子在外墙和冻土交界处摸索着。
最终,它似乎找到了一个极小的缝隙,瘦小的身体艰难地挤了进去。
钻到了医疗点地基下方一个更隐蔽的角落,不再移动。
“它好像……在医疗点下面找了个地方待着了,躲起来了。”
林凡汇报道,感知中那小家伙蜷缩起来的模样,透着一股精疲力尽后的安宁。
这个小小的插曲,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让沉闷的庇护所泛起了一丝涟漪。
一个外来的、弱小的生命,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本能。
莫名地触动了几近麻木的神经。
“能在这种天气活下来的,都不容易。”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在说那只小兽,还是在说他们自己。
王楷挠挠头:“嘿,算是个邻居?只要不来啃咱们的墙根就行。”
玫没说话,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一瞬。
接下来的几天,林凡每天都会感知一下那个“小邻居”的情况。
热源始终很微弱,但稳定存在,偶尔会轻微移动,似乎是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它的存在,像一个小小的坐标。
提醒着他们外面那个冰封世界并非完全死寂,依然有生命在顽强延续。
第十天,持续了近两周的降雪,终于渐渐停止了。
天空虽然依旧阴沉,但那种无止境飘落的白絮消失了。
庇护所外,是一个被积雪重塑的、寂静而陌生的世界。
积雪深度最终定格在了接近两米的恐怖程度。
将庇护所埋得只剩屋顶和一小截窗户。
挖通门口,成了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