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丝路漫漫赴东海，舟中夜话忆旧盟
离开寒月矿的第三日，他们在一处名为“月牙渡”的小镇换了水路。西域的风沙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运河两岸的杨柳依依，船桨搅碎水面的光影，漾起圈圈涟漪，倒让石敢当新鲜得很，趴在船舷上看了半晌，连王老头递来的胡饼都顾不上吃。
“还是水路舒服。”他伸了个懒腰，船板被压得“咯吱”响，“不用踩那破踏沙板，也不用防着沙狼，就是这船晃得人有点晕。”
沈清辞坐在船舱门口的小凳上，手里捧着母亲留下的那本《西域图志》，指尖在“东海”那一页轻轻滑动。图志上画着几座孤岛，其中一座标注着“蜃楼宫”，旁边用小字写着“雾锁三千里，舟入迷不归”，字迹潦草，不像是母亲的笔锋，倒像是父亲随手添上的。
“在想敖沧？”萧彻端着杯热茶走过来，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老妇人说他修炼噬魂大法后性情大变，可毕竟与你父亲有过兄弟之谊，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清辞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转圜？我爹当年劝了他三次，他却杀了爹身边三个亲卫，说‘挡我者死’。这样的人，怕是早已没了人性。”她翻开图志的夹层，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父亲的笔迹，只写了八个字：“沧弟本性，非顽石也。”
这八个字，让她心里泛起说不清的滋味。父亲到死都觉得敖沧本性不坏，是被禁术迷了心窍吗？
“人有时候会被执念困住，就像……就像王老头当年为了妻儿妥协。”萧彻看着她手里的纸条，语气温和，“但执念再深，也总有清醒的可能。你爹信他，或许不是没道理。”
舱里传来王老头和石敢当的争执声，原来是在抢最后一块沙枣。老妇人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茶，偶尔插句嘴，逗得两人吵得更凶，倒给这单调的水路旅途添了几分烟火气。
沈清辞放下图志，走过去看热闹。王老头正把沙枣往嘴里塞，见她进来，慌忙捂住嘴，脸颊鼓鼓的像只偷食的松鼠，惹得众人发笑。
“对了表叔，”石敢当突然想起什么，嘴里的沙枣还没咽下去，“你不是跑船的吗？去过蜃楼宫附近？那里真像图志上说的，有三千里雾？”
王老头这才把沙枣咽下去，脸色严肃起来：“何止有雾，那雾还会迷人心智。我十年前去过一次，远远看见雾里有座宫殿，金顶玉柱的，美得像仙境。可船上的老舵手说，那是蜃楼宫的‘幻阵’，进去的船没一艘能出来的。”
老妇人放下茶杯，补充道：“那幻阵是用无数冤魂的怨气布成的，越是心有执念的人，越容易被困住。敖沧当年为了练阵，抓了不少渔民……”
沈清辞的心沉了沉。若真是这样，他们想靠近蜃楼宫，怕是比闯寒月矿还难。
船行至傍晚，停靠在一处名为“望海镇”的码头补给。镇上的渔民多是世代居住在此，见了他们这行人，眼神里带着好奇，却没人上前搭话。王老头去买淡水时，很快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不对劲。”他把水囊往船上一放，压低声音，“镇上的人说，最近总有人夜里被‘勾’走，第二天在海边发现衣服，人却没了踪影。有人说，是蜃楼宫的人来抓‘祭品’了。”
石敢当刚啃了一口干粮，闻言差点噎住：“祭品？他们还在练噬魂大法？”
“恐怕是。”萧彻走到船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面，“看这风向，三天后就能到蜃楼宫附近的海域。若真是抓祭品，我们得想办法提醒镇上的人。”
沈清辞却注意到码头的礁石上坐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手里拿着根渔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船，见她望过去，慌忙低下头，往礁石后缩了缩。
“那孩子有点奇怪。”她对萧彻道，“你看他的手腕。”
萧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少年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淤青，像是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我去问问。”沈清辞拿起块刚买的米糕，朝着礁石走去。少年见她过来，猛地站起来想跑，却被她叫住：“别怕，我不是坏人。这米糕给你吃。”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米糕，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沈清辞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你知道镇上的人为什么会失踪吗？”
少年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恐惧，声音细若蚊蝇：“是……是海妖。我哥就是被海妖勾走的，那天晚上，他说听见海里有人唱歌，就……就往海里走了……”
海妖唱歌？沈清辞想起老妇人说的“幻阵”，心里有了猜测：“那歌声好听吗？”
“好听……像我娘生前唱的摇篮曲。”少年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哥最想我娘了，就……就被引走了。”
果然是幻阵！利用人的思念和执念引人入套，好残忍的手段。
沈清辞摸了摸少年的头：“别怕，我们会想办法的。你知道那些被‘勾’走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吗？”
“都是心里有念想的。”少年抽噎着，“我哥想我娘，张大叔想他出海未归的儿子，李婆婆想她早逝的丈夫……”
沈清辞站起身，望向翻涌的海面。夕阳的余晖洒在水上，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无数双眼睛在水底窥视。她知道，蜃楼宫的阴影，已经笼罩到了这座小镇。
而他们，不仅要闯过那三千里迷雾，还要先解开这镇上的“勾魂”之谜。
回到船上时，她的眼神沉静如水：“今晚轮流守夜，注意海面的动静。另外，准备些艾草和硫磺，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萧彻见她神色，便知她已有计较，点了点头：“我去准备。”
夜色渐浓，望海镇的灯火次第亮起，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沈清辞坐在船舷上，手里摩挲着归墟石，石头的温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
母亲的信，父亲的遗志，镇上失踪的人，少年恐惧的眼神……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前路纵有迷雾重重，她也必须走下去。
船桅上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照亮水面的涟漪，也映着船舱里众人沉睡的脸庞。沈清辞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轻声道：“娘，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归墟石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决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