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津港的秘密水道比想象中更凶险。漕帮骑士说的“水蛭阵”并非虚言,幽暗的水道里,墨绿色的水蛭像细蛇般缠在岩壁上,腥气扑面而来。石敢当抱着盐袋,每隔几步就往水里撒一把,盐粒遇水化开,激起细密的泡沫,水蛭们立刻像被烫到般缩成一团,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水道。
“这招真管用!”石敢当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渔网在身后拖出长长的水痕,“等出去了,我非得给这网颁个‘护命奖’不可。”
沈清辞扶着岩壁往前挪,湿滑的苔藓让她几次险些摔倒,全靠萧彻及时扶住。水道里的寒气浸骨,她怀里的“定国安邦”碎玉却烫得惊人,像在提醒她肩上的分量。
“还有三里就到出口了。”骑士在前头引路,声音在水道里回荡,“出口在港边的废弃灯塔下,那里原本是沈家的粮仓,只有旧部知道暗门。”
可当他们钻出灯塔暗门时,看到的却是满地狼藉——粮仓的木门被劈开,地上散落着带血的枷锁,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打斗。沈砚举着照影镜照向暗处,镜面映出角落里蜷缩着个浑身是伤的老者,正是沈家旧部的首领,沈伯。
“沈伯!”沈清辞冲过去扶起他,老人咳出一口血,攥住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少主……你可来了……”沈伯的声音气若游丝,“二皇子……他拿到了‘三族通敌’的假供词,明天就要在朝堂上定罪……还说……说要火烧三族盟坛……”
“他疯了!”石敢当怒吼,“刚消停几天,又想掀风浪!”
沈伯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半张京城布防图:“这是……从禁军俘虏身上搜的……北境旧部的联络点……被端了……你们现在……只能靠自己……”话音未落,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油布包上的血迹还未干透,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北境联络点被端,意味着最后的外援也断了。
“必须立刻回京。”萧彻将布防图折好塞进怀里,眼神锐利如刀,“明天朝堂定罪,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把假供词的破绽呈给陛下——就算陛下被软禁,总有忠良能看到。”
可从望津港到京城,千里之遥,怎么可能一夜赶到?
“用‘飞鸢传书’!”沈砚突然想起什么,“鸾鸟族有种信鸽,能负重飞行,一夜能抵京城!阿木他们肯定还在三族盟坛,让他们派最快的鸟!”
这是唯一的办法。石敢当立刻用渔网撕成条,蘸着沈伯的血(血能防腐)写下密信,详细说明假供词的漏洞——供词里提到影族使用“控火术”,可影族明明只擅长控影,这是最明显的破绽。
沈清辞则咬破指尖,在信尾画上凤凰图腾——这是沈家旧部才认得的标记,能证明信的真伪。
信鸽被放出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众人望着鸽子消失在云层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也得赶路。”萧彻找来一辆马车,“就算赶不上早朝,也要在定罪前抵达京城,至少……能护住三族的人。”
接下来的三日,他们几乎是在马车上度过的。沈清辞晕车,吐得昏天黑地,萧彻就用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让她含着止血的草药;石敢当驾车,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就用盐粒擦脸提神;沈砚则一直举着照影镜,警惕着追兵,镜面的裂痕越来越多,映出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第三日傍晚,京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可城门口的景象却让他们心凉了半截——禁军盘查得异常严格,每个进城的人都要核对身份,城墙上贴着的告示,赫然写着“悬赏捉拿沈清辞、萧彻等叛逆”,画像上的两人被画得青面獠牙,活像妖怪。
“这画匠是跟咱们有仇吧?”石敢当气得直骂,“萧大哥这鼻子画得比我渔网的网眼还大!”
萧彻却没心思开玩笑,指着城门口的暗哨:“是‘黑羽卫’,二皇子的私兵,比禁军更难对付。”
正愁没法进城,一辆送菜的马车从旁边经过,车夫是个瘸腿的老汉,看到他们,突然咳嗽了三声——这是沈家旧部的暗号!
“上车。”老汉低声道,掀开菜筐,里面藏着几件衙役的衣服,“我是沈伯的远房表弟,在衙门当杂役,能把你们混进去。”
马车顺利进城,穿过熟悉的街道,沈清辞的心却越来越沉。往日繁华的京城,如今处处透着压抑,店铺早早关了门,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看到禁军就绕道走,连孩子们的笑声都听不见。
“二皇子下令,今晚起宵禁。”老汉一边赶车一边说,“听说……明天不仅要定罪三族,还要处死几个不肯附议的老臣。”
马车停在刑部后街的破庙,老汉塞给他们一把钥匙:“这是刑部大牢的备用钥匙,沈伯以前安排的,你们或许能用得上。老臣们被关在天字监,守卫最严。”
送走老汉,四人坐在破庙里,看着桌上的布防图和钥匙,久久没有说话。明天的公堂,注定是场硬仗——他们没有兵,没有证物,只有一封不知能否送到的信,和彼此的信念。
“要是信没送到怎么办?”沈砚的声音带着哭腔,镜面的裂痕让他看不清未来的景象。
“那就我们自己上。”沈清辞站起身,将凤羽簪插紧,“我娘说过,沈家的人,从来不会在人前低头。”
萧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寒意:“我陪你。就算公堂之上无人信,我们也要把真相说出来,让天下人听见。”
石敢当扛起渔网,拍着胸脯:“还有我!大不了我用网把公堂罩起来,谁敢动你们,我就把他兜进网里,让他当众出丑!”
夜色渐深,破庙外传来宵禁的梆子声。沈清辞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西漠的沙海,想起回魂泉的光芒,想起四族盟誓时的篝火。那些温暖的记忆,成了此刻最坚硬的铠甲。
她不知道,那只信鸽已在黎明前抵达皇宫,被一个白发老太监藏在袖中,正趁着换班的间隙,悄悄往软禁陛下的宫殿走去。而三族盟坛的方向,阿木带着鸾鸟族的少年们,正举着玄鸟旗,往京城的方向赶来——他们收到了信,要去守护他们的少主。
公堂前夜的风雨,正酝酿着一场关乎生死的较量。而他们,已做好了准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