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空气,而是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带着死亡过后特有的僵直感。阿洛伊斯·托兰西——或者说,刚刚再度拥有“阿洛伊斯·托兰西”这个意识的存在——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地狱的业火,也不是虚无的灵魂放逐之地,而是低矮、布满蛛网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灰尘和孩子们身上特有的酸馊气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熟悉气味。
这里是……孤儿院?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扫过拥挤通铺上那些蜷缩着的、瘦弱的身影。一切都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他灵魂颤栗。他抬起自己的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属于少年的、纤细却布满细小伤痕和污垢的手,不再是那个穿着华服、指尖苍白的青年伯爵。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克洛德·弗斯达斯那双在镜片后冷漠审视着他的金色瞳孔,穿透他灵魂的冰冷视线,最后时刻被无情吞噬的绝望与虚无……以及,更早之前,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来自“父亲”的、令人作呕的触摸与侵犯。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重生了。回到了被特兰西伯爵“收养”之前,回到了与那个恶魔执事相遇之前。
“吉姆!吉姆·马肯!快点起来,收拾干净自己!今天有贵客要来!” 嬷嬷粗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寻常的急切。
吉姆·马肯。
呵,这是他最初的名字,一个属于尘埃和泥泞的名字。阿洛伊斯,不,此刻他还是吉姆,缓缓坐起身,低垂的眼眸里翻涌着与这个年龄绝不相符的深沉黑暗。
贵客……他知道是谁。那个将他推入另一个地狱的开端——特兰西伯爵的管家。
一切都如同记忆中模糊却又清晰的轨迹运行着。他和几个面容相对清秀的孩子被拉出去,洗漱,换上虽然陈旧但还算干净的衣物。嬷嬷喋喋不休地叮嘱着规矩,眼神里闪烁着讨好与贪婪。
吉姆沉默地听从摆布,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他记得上一次,自己是怎样怀着卑微的期待和恐惧,被带往那座宅邸。而这一次,他知道了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马车颠簸,载着他们驶离了肮脏破败的贫民区,驶向那片他曾经无比憎恶,后来又成为他舞台的、属于贵族的光鲜世界。托兰西府邸,那座白色的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着虚伪的光芒。
他们被带进大厅,排成一排,像货架上的商品,等待着主人的挑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试图掩盖某种更为腐朽的气息。
脚步声从华丽的旋转楼梯上传来,缓慢而沉重。
吉姆抬起头,看到了那个男人——特兰西伯爵。肥胖的身躯裹在紧绷的丝绸礼服里,浮肿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令人不适的审视,扫过每一个孩子的脸,最终,如同前世一般,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带着黏腻的、仿佛要剥开他衣物的贪婪,让吉姆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前世被抚摸、被侵犯的记忆如同无数细针,扎刺着他的神经。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麻木。
“你,”特兰西伯爵用他那特有的、带着鼻音的腔调开口,手指指向了吉姆,“金色的头发,像阳光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吉姆·马肯,老爷。”他垂下眼,声音低微,模仿着记忆中那个怯懦的自己。心底的毒火却在疯狂燃烧。就是这个人,这个肮脏的、将他视为玩物的男人,毁掉了他对“家庭”和“父亲”最后一丝可能的幻想。
特兰西伯爵似乎很满意他的温顺(或者说,是他表演出来的温顺),点了点头,对管家吩咐道:“就他了。带他去房间,好好‘安置’。”
“是,老爷。”
管家上前,示意吉姆跟上。在转身离开大厅的瞬间,吉姆用眼角的余光,最后一次瞥了一眼那个坐在扶手椅上的肥胖身影。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这一刻如同毒蛇般,彻底盘踞了他的心脏。
他不再恐惧,不再茫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癫狂的兴奋。
“等着吧,我亲爱的‘父亲’……”他在心底无声地嘶吼,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扭曲的弧度,“这一世,我会送给你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他不会与克洛德·弗斯达斯契约,绝不!
他要利用记忆中那个召唤恶魔的阵法,将这个他最憎恨的“父亲”,作为祭品,亲手献给那个冷酷的恶魔!让特兰西伯爵去承受那份被利用、被吞噬的命运!这将是何其完美的复仇!
一、囚笼里的温顺戏码
管家将吉姆带到二楼房间时,厚重的橡木门外还残留着上一位擦鞋匠留下的鞋油痕迹,暗沉的棕红色木纹里嵌着经年累月的灰尘,推开门的瞬间,合页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像是在为这具新入笼的“藏品”发出叹息。
房间比吉姆记忆中还要华丽几分,却也更显压抑。猩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拉拢着,只在缝隙处漏进一缕苍白的天光,落在铺着鎏金花纹地毯的地板上,像是一道被割裂的伤口。墙壁上挂着几幅人物肖像,画中人脸庞模糊,眼神却透着与特兰西伯爵如出一辙的审视,仿佛要将他的骨头都看穿。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雕花桃木床,床幔垂落,边缘绣着的银色丝线已经氧化发黑,摸上去粗糙得像是砂纸。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管家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抬手理了理领口的领结,目光扫过房间的角落,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是否摆放妥当,“记住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碰,更不该去的地方,一步都不能踏错。”
吉姆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像极了被驯服的小兽。“我知道了,谢谢您,先生。”他的声音放得更柔,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尾音微微颤抖,完美复刻了前世初来时的模样。
管家似乎对他的顺从很满意,又叮嘱了几句“按时下楼用餐”“老爷传唤要立刻回应”之类的话,便转身离开。关门声在房间里响起时,带着沉重的落锁声,“咔哒”一下,将吉姆彻底困在了这片华丽的囚笼之中。
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恢复了死寂。吉姆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站了片刻,直到确认走廊里再无任何动静,才缓缓抬起头。方才还盛满怯懦的紫罗兰色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与算计,他抬手抚了抚自己金色的发丝——这是特兰西伯爵选中他的理由之一,像阳光一样的颜色,却要被浸泡在最肮脏的欲望里。
他走到窗边,手指轻轻拨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窗外的花园修剪得一丝不苟,玫瑰丛被剪成规整的圆形,叶片上没有一片枯叶,却透着死气沉沉的精致。远处的喷泉在阳光下喷涌出细密的水花,折射出的光斑落在草坪上,像散落的碎玻璃,刺得人眼睛发疼。吉姆记得,前世他曾在这里试图逃跑,却被园丁抓了回去,换来的是特兰西伯爵三天的冷遇和管家更严苛的看管。
这一世,他不会再做那样愚蠢的事。逃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打草惊蛇,让他的复仇计划彻底落空。他需要的是耐心,是伪装,是让所有人都相信,他就是那个温顺、听话、任人摆布的吉姆·马肯。
楼下传来钟声,是下午茶的时间。吉姆收回目光,转身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床板很软,却让他觉得浑身不适,仿佛坐在一堆腐烂的棉絮上。他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间,试图从每一个角落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无论是为了伪装,还是为了日后绘制阵法做准备。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瓷制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干枯的玫瑰,花瓣边缘已经发黑卷曲。他拿起花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忽然想起前世特兰西伯爵喜欢让他用这样的花瓶插花,若是花瓣有一丝不整齐,便会招来他不满的呵斥。吉姆的指尖微微收紧,将花瓶放回原处时,特意调整了角度,让干枯的花枝朝着墙面,露出相对完整的一面——这是他精心设计的“细节”,足够温顺,却又带着孩子式的笨拙,不会引人怀疑。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女仆。“马肯少爷,该下楼用下午茶了。”女仆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乎也忌惮着这座府邸里的压抑气氛。
吉姆立刻调整好表情,将眼底的寒意尽数敛去,换上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起身打开房门。门口的女仆穿着灰色的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却很快又被职业性的麻木取代。“请跟我来,少爷。”
下楼的过程中,吉姆始终低着头,脚步放得很慢,偶尔抬起头,也只是飞快地瞥一眼走廊里的装饰,便又立刻垂下眼。他能感觉到走廊两侧肖像画的目光,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浑身发紧,却又强迫自己维持着平静。这种伪装让他觉得恶心,却又不得不做——他要让所有人都习惯他的温顺,习惯他的怯懦,直到他完成复仇的那一刻,再将所有的伪装撕碎,让那些人看看,被他们视为玩物的孩子,究竟藏着怎样的獠牙。
客厅里,特兰西伯爵已经坐在了长桌的主位上。他面前摆着一个三层的点心架,上面放满了精致的蛋糕和饼干,浓郁的奶油香气混杂着红茶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看到吉姆进来,特兰西伯爵放下手中的银勺,浑浊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到手的珍宝。
“过来。”特兰西伯爵招了招手,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吉姆依言走过去,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低垂着眼帘,不去看特兰西伯爵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尝尝这个。”特兰西伯爵用银叉挑了一块裹着巧克力酱的蛋糕,递到他面前。巧克力酱泛着油亮的光泽,滴落在银叉上,像是凝固的血。
吉姆的胃里一阵翻腾,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特兰西伯爵总是这样,用各种精致的食物“喂养”他,仿佛要将他养得更“可口”一些。他强忍着不适,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伸手接过银叉,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巧克力的甜腻在口腔里化开,却让他觉得苦涩无比,每咽一口,都像是在吞咽着屈辱的毒药。
“好吃吗?”特兰西伯爵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像是在等待宠物的讨好。
“好吃,谢谢您,老爷。”吉姆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真诚的感激——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他甚至主动拿起桌上的银壶,为特兰西伯爵添了些红茶,动作笨拙却认真,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讨好”的姿态。
特兰西伯爵果然更加满意了,他拍了拍吉姆的头顶,肥厚的手掌带着令人不适的温度,落在他的头发上。吉姆的身体瞬间僵硬,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却强迫自己没有躲开,反而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副乖巧依赖的模样。指尖的疼痛与头顶的恶心触感交织在一起,成为他维持清醒的锚点,也让他心底的恨意燃烧得更旺——等着吧,这一切,他都会加倍奉还。
下午茶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吉姆始终维持着温顺的姿态,偶尔回答特兰西伯爵的问题,声音不大,却句句都顺着他的心意。他会认真地听特兰西伯爵吹嘘自己的财富,会在他说到得意处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会在他抱怨天气时附和几句——他像一个精准的演员,完美地扮演着“乖巧养子”的角色,哪怕每一秒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直到下午茶结束,特兰西伯爵被管家叫去处理事务,吉姆才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瞬间,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看着镜子里那张尚且稚嫩却已经藏满恨意的脸,吉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伪装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找到绘制阵法的所有线索,直到将特兰西伯爵推入地狱的那一刻。
接下来的几天,吉姆将“温顺”二字演绎到了极致。每天清晨,他都会准时起床,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然后下楼向特兰西伯爵问安;用餐时,他会主动为特兰西伯爵布菜,安静地听他说话,从不打断;特兰西伯爵让他待在房间里,他便乖乖待着,从不随意走动;偶尔特兰西伯爵让他陪自己在花园里散步,他也会放慢脚步,配合着特兰西伯爵臃肿的步伐,耐心地听他说着那些乏味的话题。
他的乖巧很快就赢得了特兰西伯爵的“信任”。没过多久,特兰西伯爵便不再让管家时时刻刻盯着他,甚至允许他在府邸的一楼和二楼自由走动,只是严令禁止他靠近三楼——那里是特兰西伯爵的私人领域,也是吉姆记忆中,可能藏着关于恶魔阵法线索的地方。
吉姆对此并不着急。他知道,越是急于求成,越容易暴露自己。他像一只耐心的猎手,潜伏在猎物的身边,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他利用在府邸里走动的机会,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记住每一个仆人的作息时间,了解府邸里的规矩和禁忌——这些信息,对他日后绘制阵法、实施复仇计划,都至关重要。
有一次,他在路过书房时,听到里面传来特兰西伯爵和管家的对话。他放慢脚步,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试图听清里面的内容。
“……那本旧书还在三楼的储藏室里吗?”特兰西伯爵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是的,老爷。您吩咐过,那本书里的内容太过诡异,不许任何人碰,所以一直锁在储藏室的柜子里。”管家的声音传来。
“嗯,盯紧点,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老爷。”
吉姆的心脏猛地一跳。旧书?诡异的内容?三楼储藏室?这几个关键词像惊雷一样在他脑海中炸开。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本旧书里,一定藏着与恶魔、与阵法相关的线索。前世他从未听说过这本书,想来是特兰西伯爵刻意隐藏,如今却在无意间听到,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他强压着心中的兴奋,悄悄离开书房门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他立刻走到窗边,背对着窗外的花园,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三楼储藏室……他必须想办法进去,必须找到那本书。可特兰西伯爵看得那么紧,管家又时刻留意着,想要进去绝非易事。
吉姆开始更加谨慎地观察。他发现,每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管家会去府邸的后门处理杂物,这段时间里,三楼的走廊上几乎没有仆人走动;而特兰西伯爵则习惯在这个时间段午睡,很少会醒来。这是他唯一可能潜入三楼储藏室的机会。
但他没有立刻行动。他需要更详细的信息——储藏室的门是用什么锁?钥匙放在哪里?里面的布局如何?这些问题都需要一一弄清楚,否则一旦暴露,他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吉姆更加“乖巧”。他甚至主动向特兰西伯爵提出,想要帮管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报答”他的收养之恩。特兰西伯爵对他的“懂事”十分满意,笑着答应了,还特意吩咐管家,让他“多教教这个孩子规矩”。
就这样,吉姆有了更多接触管家、了解府邸内部情况的机会。他跟着管家学习整理书房,学习如何安排府邸的日常事务,甚至偶尔会帮管家传递一些文件。在这个过程中,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管家的一举一动,注意到管家身上总是带着一串钥匙,其中有一把铜制的、刻着复杂花纹的钥匙,从不离身——吉姆猜测,那很可能就是三楼储藏室的钥匙。
他还发现,管家在处理杂物时,会将钥匙暂时放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虽然休息室也锁着门,但相比时刻带在身上,总归多了一丝可乘之机。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吉姆的伪装越来越自然,连府邸里最挑剔的女仆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是“最听话的少爷”;特兰西伯爵对他的信任也越来越深,偶尔甚至会让他帮忙整理自己书房里的一些不重要的文件。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温顺的少年,心底藏着怎样疯狂的复仇计划,更没有人知道,他正在一步一步,朝着那座藏着秘密的三楼储藏室靠近。
二、记忆碎片里的阵法残影
夜色渐深时,托兰西府邸陷入沉睡,只有走廊里的壁灯还亮着昏黄的光,将阴影拉得长长的,像匍匐在地面上的鬼魅。吉姆躺在床上,双眼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蛛网,毫无睡意。
伪装的疲惫在独处时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大脑的高速运转。关于三楼储藏室的线索让他兴奋,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即便找到了那本可能藏着阵法的旧书,他对阵法本身的记忆,却依旧模糊不清。
重生后的记忆像是被打碎的镜子,虽然大部分都能拼凑起来,但关于召唤恶魔的禁忌阵法,却只剩下零星的碎片。他只记得阵法的线条复杂而诡异,需要用特殊的材料绘制,还需要特定的仪式和祭品才能生效,可具体的线条走向、材料种类、仪式步骤,却像是被浓雾笼罩着,无论他怎么努力回想,都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模样。
这让他感到焦躁。没有完整的阵法,即便将特兰西伯爵引到阵中,也无法完成召唤,他的复仇计划便会彻底失败。他必须找回关于阵法的所有记忆,哪怕只有一丝线索,也不能放过。
吉姆从床上坐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冷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少年精致却紧绷的轮廓。他闭上眼睛,试图将自己沉浸在前世的记忆里,去捕捉那些被遗忘的细节。
前世,他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这个阵法的?
脑海中闪过混乱的画面——金碧辉煌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古籍;特兰西伯爵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说什么“恶魔的力量”“永恒的生命”;还有克洛德偶尔流露出的、对某些古籍的关注……
忽然,一个画面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他成为特兰西伯爵后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府邸的地下藏书室里,发现了一本被遗忘在角落的黑色封皮古籍。那本书很旧,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诡异的符号,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乌鸦。他出于好奇打开书,里面的内容让他心惊——全是关于召唤恶魔、缔结契约的记载,而其中最详细的,就是那个禁忌阵法。
他记得自己当时看得心惊胆战,却又忍不住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他甚至偷偷将书藏了起来,研究了很久,直到后来遇到克洛德,才将这本书彻底遗忘。可如今,他却连那本书的具体位置、里面的文字内容,都记不清了。
吉姆的眉头紧紧皱起,指尖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梳理着记忆中的碎片。他记得阵法的中心是一个圆形,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睛,周围环绕着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扭曲的藤蔓,又像是流动的血液;他记得绘制阵法需要用“活物的血”,至于是哪种活物,他却记不清了;他还记得阵法启动时,需要念一段古老的咒语,咒语的发音晦涩难懂,他只隐约记得几个音节……
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像是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他拼命想要将它们串联起来,却总是差了关键的一环。他试图回忆古籍上的文字,可脑海中只有模糊的字迹,根本无法辨认;他试图回忆阵法的每一条线条,可那些线条像是活的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扭曲、变化,始终无法形成固定的形状。
焦躁感越来越强烈,吉姆甚至忍不住一拳砸在了窗台上。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知道,急功近利没有用,记忆的恢复需要时间,更需要契机。他不能因为一时的焦躁,打乱自己的计划,暴露自己的身份。
接下来的几天,吉姆一边维持着温顺的伪装,一边利用一切机会寻找恢复记忆的契机。他借着整理书房的名义,仔细翻阅着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希望能找到与前世那本黑色古籍相似的书籍,或是能触发他记忆的内容。
书房里的书很多,大部分都是关于商业、艺术和历史的,偶尔有几本涉及神话传说的书籍,也只是浅尝辄止,根本没有关于恶魔和阵法的记载。吉姆翻遍了整个书架,手指都被纸张磨得有些发红,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天,他在整理书架最顶层的书籍时,不小心碰掉了一本厚重的画册。画册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里面的纸张散落出来。吉姆连忙蹲下身去捡,却在散落的纸张中,看到了一幅奇怪的插画。
那幅画描绘的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中央画着一个圆形的图案,周围环绕着复杂的线条,虽然线条比他记忆中的阵法简单了许多,却有着几分相似的诡异感。画的下方写着一行小字:“远古祭祀之阵,传闻可与异界相通。”
吉姆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被触动了。他拿起那幅画,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线条,试图从中找到与记忆中阵法相关的痕迹。画中的线条虽然简单,却让他隐约想起了阵法中心圆形的细节——记忆中,那个圆形的内部,似乎也画着类似太阳光芒的纹路,只是比画中的更加复杂。
他紧紧攥着那幅画,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虽然这幅画不是他要找的阵法,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的一角。他开始顺着这个线索,回忆更多关于阵法中心圆形的细节——那些光芒纹路的数量、走向、间隔的距离……一点点的,模糊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他连忙将散落的纸张收好,将画册放回书架,然后拿着那幅画,借口身体不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他将画铺在书桌上,找来一支铅笔和一张纸,开始根据记忆,一点点描绘着阵法中心的圆形纹路。
铅笔在纸上划过,留下黑色的痕迹。起初,线条还很生涩,形状也有些扭曲,可随着记忆的逐渐清晰,线条变得越来越流畅,越来越精准。他一边画,一边回忆着前世在古籍上看到的细节,偶尔停顿下来,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勒着纹路的走向,然后再睁开眼,将那些纹路画在纸上。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落下,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吉姆却丝毫没有察觉,依旧沉浸在绘制纹路的过程中。直到窗外彻底黑了下来,他才停下笔,看着纸上那个初具雏形的圆形纹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这只是阵法的一部分,距离完整的阵法还有很远的距离,但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突破。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好的纸张收好,藏在床垫的缝隙里——这个地方很隐蔽,除非有人刻意翻动他的床垫,否则绝不会被发现。
接下来的日子,吉姆更加留意那些可能触发他记忆的东西。他会借着陪特兰西伯爵在花园散步的机会,观察花园里的植物——前世他似乎记得,绘制阵法需要某种特殊的植物汁液;他会仔细听仆人们的闲聊,试图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找到关于府邸里隐藏秘密的线索;他甚至会故意打翻茶杯,趁着收拾的机会,观察房间里的地板缝隙、墙壁角落,希望能找到前世可能留下的痕迹。
有一次,府邸里来了一位客人,是特兰西伯爵的老友,一位研究古籍的学者。两人在书房里交谈时,吉姆被特兰西伯爵叫进去倒茶。他端着茶壶,站在一旁,假装专注地倒茶,实则在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
“……最近我得到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一些关于远古召唤仪式的内容,真是令人惊叹。”学者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
特兰西伯爵的声音带着不屑:“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好研究的?不过是古人的臆想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学者反驳道,“古籍上的记载未必都是假的。你看这上面说,有些仪式需要特定的祭品,还要配合星月的位置,才能生效……”
“祭品?星月位置?”吉姆的心脏猛地一跳,手中的茶壶差点脱手。这些关键词像是电流一样,击中了他的记忆。他隐约记得,前世那本古籍上,也提到过阵法的启动需要配合特定的时间——似乎是月圆之夜,而且祭品的选择也极为讲究,必须是“充满欲望与罪恶的灵魂”。
特兰西伯爵的灵魂,不正是最符合这个条件的吗?吉姆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手指却依旧稳定地将红茶倒入茶杯中,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学者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特兰西伯爵却已经失去了兴趣,开始敷衍起来。吉姆端着空茶壶,借口离开书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立刻拿出藏在床垫下的纸张和铅笔,在纸上写下“月圆之夜”“罪恶灵魂祭品”这几个关键词,然后开始顺着这些线索,回忆更多关于阵法启动仪式的细节。
他记得,月圆之夜的子时,是阴气最盛的时候,也是召唤恶魔的最佳时机;他记得,祭品需要站在阵法的中心,被阵法的力量束缚,无法逃脱;他记得,启动阵法时,除了念诵咒语,还需要将祭品的血滴在阵法的中心,作为“引魂之引”……
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被拼凑起来,虽然还不够完整,却已经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知道,只要继续寻找线索,继续唤醒记忆,总有一天,他能完整地还原出那个禁忌阵法。
这天晚上,吉姆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地下藏书室,那本黑色封皮的古籍就放在他的面前。他伸手去拿,可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古籍时,古籍突然燃烧起来,化作一团黑色的火焰。火焰中,克洛德的身影缓缓浮现,他推着眼镜,金色的眼眸里带着冰冷的笑意,对他说:“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吉姆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狂跳不止。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诡异的寒意。
他知道,这个梦是他内心深处恐惧的折射——他害怕再次被克洛德控制,害怕自己的复仇计划被那个恶魔看穿。可越是害怕,他的决心就越是坚定。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即便克洛德真的再次出现,他也要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起身走到书桌前,点燃桌上的蜡烛。昏黄的烛光摇曳着,照亮了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和关键词。吉姆看着那些字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摆脱前世的命运,他都必须坚持下去,直到将特兰西伯爵和克洛德,都送入地狱的那一刻。
三、潜伏与试探:靠近三楼的秘密
随着对记忆的梳理和伪装的深入,吉姆越来越接近那座藏着关键线索的三楼储藏室。他知道,想要进入储藏室,必须先拿到那把铜制钥匙,而想要拿到钥匙,就必须利用好每天下午管家处理杂物的那段时间。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吉姆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管家的作息和习惯。他发现,管家处理杂物的时间通常会持续半个多小时,而且他的休息室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距离后门的杂物间不算太远,来回需要一定的时间。更重要的是,管家的休息室虽然锁着门,但门锁是那种比较老旧的插销锁,只要有合适的工具,就能轻易撬开。
但吉姆没有立刻去找工具。他知道,在这座府邸里,任何一点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怀疑。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获取撬锁的工具,同时还要确保自己在使用工具时,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上午,府邸里的一扇窗户因为风吹雨打,窗框有些松动,特兰西伯爵吩咐管家找人修理。管家便让吉姆帮忙,去库房里拿一些修理窗户用的工具——螺丝刀、钳子、小锤子之类的东西。
吉姆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的模样,恭敬地应了下来,跟着负责库房管理的老仆人走向库房。库房位于府邸的后院,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老仆人按照管家的吩咐,将需要的工具一一找出来,放在一个木盒子里,递给吉姆。
“小心点拿,别摔了。”老仆人叮嘱道,他看着吉姆乖巧的模样,眼中带着几分和蔼——在这座压抑的府邸里,吉姆的“温顺”是少数能让人感到一丝暖意的存在。
“谢谢您,先生,我会小心的。”吉姆接过木盒子,指尖触到里面冰凉的工具,心脏忍不住微微加速。他的目光在库房里快速扫过,很快就看到了角落里放着的一堆细长的铁丝。那些铁丝粗细不一,其中有几根细铁丝,正好可以用来撬锁。
吉姆不动声色地将木盒子抱在怀里,一边跟着老仆人走出库房,一边在脑海中盘算着如何将那些细铁丝“顺”走。回到主楼后,他将修理工具送到管家指定的地方,然后借口去卫生间,悄悄绕到库房附近。
此时库房的门没有锁——老仆人刚刚离开,还没来得及锁门。吉姆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人,便快速走进库房,拿起两根最细的铁丝,塞进自己的袖口,然后又迅速走出库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他立刻将铁丝从袖口拿出来,放在手心仔细打量。铁丝很细,却很有韧性,正是撬那种老旧插销锁的最佳工具。吉姆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将铁丝藏在了床头柜的抽屉底部,用一块旧布盖好——这个地方很隐蔽,除非有人特意翻找抽屉底部,否则绝不会被发现。
接下来的几天,吉姆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撬锁。他找来一根细木棍,在上面刻出类似插销锁的结构,然后用那两根细铁丝,模仿着撬锁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起初,他的动作很笨拙,手指经常被铁丝划破,留下细小的伤口,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用布条简单包扎一下,便继续练习。
他知道,撬锁的动作必须熟练且迅速,否则一旦在管家的休息室门口耽误时间,就很可能被回来的管家或是路过的仆人发现。他利用每天晚上独处的时间,反复练习,手指被铁丝磨得发红、起泡,最后结出了薄薄的茧子,动作也越来越熟练——只需要十几秒的时间,他就能用铁丝将模拟的“锁”撬开。
在练习撬锁的同时,吉姆还在不断试探着靠近三楼。他知道,想要顺利潜入三楼储藏室,必须先熟悉三楼的环境,了解三楼的巡逻情况(虽然他观察到三楼很少有仆人走动,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这天下午,特兰西伯爵让他去书房拿一本书。吉姆在书房里找书时,故意将书放在了书架的最高层,然后借口自己够不到,需要找个梯子。管家便让他去三楼的储物间拿梯子——储物间就在储藏室的隔壁,这正是吉姆想要的机会。
拿着管家给的钥匙,吉姆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小心翼翼地走上三楼的楼梯。三楼的走廊比一楼和二楼更加昏暗,墙壁上的壁灯功率很小,光线微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走廊两侧的房间门都紧闭着,门上的漆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纹理,像是一张张沉默的嘴,诉说着这座府邸的秘密。
吉姆按照管家的指示,找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储物间。打开门,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破旧的家具、闲置的装饰品、还有一些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箱子。他在里面找到了一架木制的梯子,梯子很沉,上面落满了灰尘。吉姆故意放慢了动作,一边擦拭着梯子上的灰尘,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走廊的情况。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擦拭梯子的声音。他的目光落在了储物间隔壁的房间门上——那就是储藏室。储藏室的门是厚重的橡木做的,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锁上刻着复杂的花纹,与他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
吉姆的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擦了擦梯子上的灰尘,然后抱着梯子,慢慢走出储物间,锁好门,朝着楼梯口走去。在路过储藏室门口时,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着那把铜锁——锁芯看起来有些老旧,这意味着用铁丝撬开它的可能性更大。
回到二楼书房后,吉姆将梯子交给管家,然后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瞬间,他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三楼的环境比他想象中更有利,储藏室的锁也并非无法破解,只要时机成熟,他就能顺利潜入储藏室,找到那本藏着阵法秘密的旧书。
接下来的日子,吉姆开始等待最佳的时机。他知道,想要潜入储藏室,不仅需要管家离开,还需要确保特兰西伯爵不会突然醒来,不会有仆人突然出现在三楼。他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时刻。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机会终于来了。这天下午,特兰西伯爵因为前一天晚上参加宴会喝多了酒,午睡的时间比平时更长,管家像往常一样去后门处理杂物,而且因为要处理的杂物比平时多,他离开的时间可能会更久。更重要的是,负责打扫二楼走廊的女仆因为身体不适,提前请假离开了,整个二楼和三楼,暂时没有其他人走动。
吉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走廊里的动静。当管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后门方向时,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床头柜的抽屉底部拿出那两根细铁丝,紧紧攥在手心。指尖传来铁丝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他走到门口,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左右看了看,确认走廊里空无一人,便快速走了出去,朝着管家的休息室走去。
管家的休息室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门紧闭着。吉姆走到门前,再次确认周围没有人,然后将一根细铁丝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里。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依旧熟练——经过这些天的练习,他对撬锁的动作已经了如指掌。
铁丝在锁孔里轻轻转动着,他仔细感受着锁芯内部的结构,寻找着插销的位置。几秒钟后,他感觉到指尖传来一丝轻微的触动,知道找到了插销。他屏住呼吸,轻轻用力,将铁丝向上一挑。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吉姆的心脏猛地一跳,快速推开门,走进休息室,然后又轻轻关上房门,防止被突然出现的人发现。休息室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文件和一个茶杯,旁边的挂钩上,挂着管家的外套——那串钥匙,就放在外套的口袋里。
吉姆快步走到桌前,拿起外套,从口袋里摸出那串钥匙。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钥匙串,很快就找到了那把刻着复杂花纹的铜制钥匙——与储藏室门上的锁完美匹配。
他拿着钥匙,快速走出休息室,将门锁好,然后将钥匙串和细铁丝都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朝着三楼楼梯口走去。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走上三楼,昏暗的走廊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壁灯的光线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吉姆快步走到储藏室门口,从口袋里拿出那把铜制钥匙,插进锁孔里。钥匙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让他忍不住绷紧了神经。
锁开了。
吉姆深吸一口气,推开储藏室的门。一股更加浓郁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霉味。他走进储藏室,快速关上房门,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提前准备好的蜡烛和火柴——储藏室里没有窗户,里面一片漆黑,必须用蜡烛照明。
火柴划亮的瞬间,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储藏室内部。里面堆满了各种陈旧的物品——落满灰尘的书架、破旧的木箱、还有一些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画作。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大部分都已经破旧不堪,书皮发黑,纸张发黄卷曲。
吉姆拿着蜡烛,小心翼翼地在储藏室里走动着,目光快速扫过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寻找着特兰西伯爵提到的“旧书”。他记得特兰西伯爵说过,那本书里的内容“太过诡异”,想来应该和其他的书有所不同。
他沿着书架,一本本仔细查看。大部分的书都是关于历史和哲学的,还有一些是宗教典籍,内容都很正常。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书架最顶层的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古籍,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诡异的符号,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乌鸦。
就是它!
吉姆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前世看到的那本关于恶魔和阵法的古籍。他搬来旁边一个矮小的木箱,站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古籍拿了下来。
古籍很沉,封皮冰冷,上面落满了灰尘。吉姆用袖子擦了擦封皮上的灰尘,然后抱着古籍,走到储藏室中央的空地上,将蜡烛放在旁边的木箱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古籍。
书页已经发黄发脆,翻动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古老的叹息。书页上的文字是用一种古老的字体写的,大部分都很难辨认,但吉姆凭借着前世的记忆,还是能看懂一些。里面的内容和他记忆中一样,详细记载了各种召唤恶魔、缔结契约的方法,而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幅完整的禁忌阵法图。
阵法图占据了整整两页纸,线条复杂而诡异,中心是一个圆形,内部画着太阳光芒般的纹路,周围环绕着扭曲的藤蔓状线条,线条的末端还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古老的咒语。阵法图的下方,详细记载了绘制阵法的材料、启动仪式的步骤、需要配合的时间以及祭品的要求。
吉姆的目光紧紧盯着阵法图,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所有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被彻底串联起来,完整的阵法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他快速翻阅着古籍,将绘制阵法需要的材料——黑色的颜料(需要用特定植物汁液和矿石粉末混合制成)、活物的血、以及启动仪式需要念诵的咒语,都一一记在心里。
就在他沉浸在找到阵法的兴奋中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管家回来了!
吉姆的心脏猛地一沉,快速合上古籍,抱着它,吹灭蜡烛,然后朝着储藏室门口跑去。他必须在管家发现之前,将古籍放回原位,把钥匙还回去,否则一旦被发现,他所有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他跑到储藏室门口,快速打开门,然后又关上,锁好。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管家咳嗽的声音。吉姆不敢多想,抱着古籍,快速朝着楼梯口跑去,脚步因为紧张而有些慌乱,却依旧尽量放轻。
回到二楼走廊时,管家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三楼楼梯口。吉姆来不及多想,快速跑到管家的休息室门口,用铁丝撬开房门,将钥匙串放回管家外套的口袋里,然后又快速关好门,朝着自己的房间跑去。
就在他快要跑进自己房间时,管家的身影出现在了三楼楼梯口,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马肯少爷?你在这里做什么?”管家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
吉姆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手里还抱着那本古籍——他必须想一个合理的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抱着这本古籍。
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我刚才想去找您,想问您一件事,可您不在休息室。我看到三楼的门开着,好奇之下就走了上去,在那个房间里(他故意模糊了储藏室的名字)看到了这本书,觉得很奇怪,就想拿下来问问您……”
管家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古籍上,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快步走了下来。“谁让你随便去三楼的?谁让你动这本书的?”管家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
吉姆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被管家的严厉吓到了,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我以为……以为您不会生气的……”
他的示弱和委屈,恰到好处地化解了管家的警惕。管家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身体,想起他平时的温顺乖巧,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严肃:“三楼是老爷的私人领域,以后不许再上去了。这本书也是老爷吩咐过不许碰的,快给我。”
吉姆连忙将古籍递了过去,低着头,小声说道:“对不起,先生,我再也不敢了。”
管家接过古籍,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被损坏,才松了口气。他将古籍抱在怀里,对吉姆说道:“回你的房间去,以后记住规矩,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碰的东西别碰。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再犯,我会告诉老爷。”
“谢谢您,先生,我知道了。”吉姆低着头,快速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靠在门板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狂跳不止。刚才的一幕实在是太惊险了,差一点就被管家发现了破绽。但好在,他成功看到了完整的阵法图,记住了所有需要的信息——这一切,都值了。
他走到书桌前,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幅完整的阵法图。线条、符号、材料、仪式、咒语……所有的细节都一一在他的脑海中呈现。他知道,复仇的计划,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准备绘制阵法的材料,等待月圆之夜的到来。然后,将特兰西伯爵引入阵中,完成这场精心策划的复仇,将那个肮脏的男人,亲手献给恶魔。
夜色越来越深,托兰西府邸依旧沉浸在沉睡中。吉姆坐在书桌前,借着窗外的月光,在纸上一点点描绘着完整的禁忌阵法。笔尖划过纸张,留下黑色的纹路,像是一张即将张开的网,等待着猎物的落入。而他,就是织网的蜘蛛,冷静地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