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泣血龙巢的壁垒,仿佛一步从荒原跨入了某个史前巨兽的体内。四周不再是开阔的天空与大地,而是被无数巨大、蜿蜒、如同山脉般的暗红龙骨所包裹。光线透过龙骨间的缝隙,投下斑驳陆离、如同血污般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的龙威、煞气与怨念混合成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脚下是坚硬冰冷的龙血晶化地面,行走其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巨大的龙骨通道四通八达,纵横交错,如同一个天然的迷宫,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通道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深嵌入龙骨之中的、早已失去灵光的巨大兵刃残片,或是某些庞大法术留下的焦黑灼痕,无声地诉说着当年此地战斗的惨烈程度。
李逍遥撑开的混沌领域在此地受到了明显的压制,范围缩小到了仅能勉强笼罩四人的程度,那无处不在的龙巢力场仿佛有千万钧重,不断挤压、侵蚀着领域边缘。但他依旧神色平静,混沌星云在丹田内缓缓旋转,将渗透进来的负面能量有条不紊地分解、吸收,虽然速度慢了许多,但胜在稳定。
“这里的龙威和怨念太强了,我的神识被压制得很厉害,只能探测周围不到五十丈。”苏月儿脸色微白,低声说道。她的星辉之力在此地如同风中残烛,感知范围大幅缩减。
李无言更是感觉如同背负山岳,皇道正气与这片土地的排斥感达到了顶峰,他必须耗费近半的心力才能维持皇道领域的稳定,金光显得颇为黯淡。云璃则紧抿着嘴唇,细剑横在身前,全靠一股精纯的剑意斩断不断试图侵入心神的怨念低语。
“跟紧我,不要轻易触碰任何东西。”李逍遥的声音依旧平稳,他的混沌感知虽然也受到了压制,但依旧能覆盖近两百丈的范围,并且对能量流动的感知远超他人。他仔细分辨着空气中那稀薄却清晰的幽冥死气残留,选择了一条死气相对浓郁、且朝着龙巢深处延伸的通道前行。
通道内并非空无一物。一些由精纯煞气与龙族残念结合形成的低阶龙煞,如同地底滋生的苔藓,附着在龙骨壁上,察觉到生人气息,便会发出嘶哑的咆哮扑来。但这些零散的龙煞实力普遍不强,大多相当于筑基期,偶尔有一两头金丹初期,根本无需李逍遥出手,李无言随手一道凝练的皇道剑罡,或者云璃迅疾如电的点刺,便能轻易解决。苏月儿则负责以微型的星辉净化法阵,处理掉龙煞溃散后留下的煞气残渣,避免其汇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四人如同行走在巨兽骸骨中的蚁群,小心翼翼,却又坚定地朝着龙巢深处推进。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大战的痕迹,甚至在一些较为开阔的“龙腔”(类似胸腔的空洞)内,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属于不同种族的巨大尸骸,有人形巨人的,有各种奇异妖兽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各种形态的龙族尸骨。许多尸骨上还残留着强大的能量波动,显然生前都是了不得的存在。岁月与煞气未能完全磨灭它们的力量,使得这些区域成为了天然的险地,偶尔会有强大的能量乱流或者残留的禁制爆发。
有一次,李无言不小心触碰到了一具半埋在晶化土壤中的金色龙骨,那龙骨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雷光,一道残留的龙族雷法被激发,如同狂蛇般劈向四人!幸亏李逍遥反应极快,混沌领域骤然收缩、凝聚,化作一面无形的盾牌挡在雷光前方,那足以重创金丹后期的狂暴雷霆,撞入混沌领域后,竟如同泥牛入海,被迅速分解、吞噬,只激起一圈圈细微的空间涟漪。
“小心,这些龙族强者陨落万载,尸骸上依旧残留着生前的部分力量与意志,不可轻易触碰。”李逍遥告诫道,同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具金色龙骨,“蕴含雷霆法则……可惜残存太少,否则倒是可以参悟一番。”
经过这个小插曲,四人更加谨慎。
随着不断深入,通道开始逐渐向下倾斜,空气中的死气与血腥味越发浓重,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漂浮的、如同鬼火般的暗红色龙族残魂光点,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发出悲戚的呜咽。而幽冥教留下的痕迹也越来越多,除了残留的死气,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被破坏的简易警戒法阵,以及几具刚刚死去不久、穿着其他势力服饰的修士尸体,显然是被幽冥教清除掉的“竞争者”。
“看来盯上龙魂晶魄的,不止我们和幽冥教。”云璃检查了一具尸体,低声道,“是‘黑风寨’的人,一个活跃在荒原边缘的强盗团伙,实力不弱,竟然也栽在了这里。”
李逍遥点了点头,目光深邃:“龙魂晶魄诱惑太大,幽冥教又行事霸道,冲突在所难免。这对我们而言,未必是坏事。”
混乱,有时意味着机会。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了能量碰撞的轰鸣声以及怒喝、惨叫之声!
四人精神一振,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借助龙骨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穿过一条狭窄的龙骨缝隙,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广场般的龙腔。龙腔中央,有一个由无数细小龙骨天然形成的祭坛状结构,祭坛上方,悬浮着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封印着一道游动小龙虚影、散发出磅礴龙威与灵魂波动的晶石——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之一,龙魂晶魄!
然而,此刻这龙魂晶魄周围,却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混战!
交战双方,一方是五名身着黑袍、功法阴狠的幽冥教徒,为首者是一名金丹后期巅峰的枯瘦老者,手持一柄招魂幡,挥动间鬼哭狼嚎,道道幽冥死气化作厉鬼扑向对手。另一方,则是七八名穿着杂色服饰、看样子是临时结盟的修士,修为从金丹初期到后期不等,各自为战,却又不得不联手对抗幽冥教的攻势。地面上已经躺倒了四五具尸体,有幽冥教的,也有那些散修同盟的。
战斗异常惨烈。幽冥教五人虽然人数较少,但功法诡异,配合默契,尤其那枯瘦老者的招魂幡,能召唤出相当于金丹期的厉鬼助战,并且死气对生灵的侵蚀力极强,让那些散修投鼠忌器。而散修同盟虽然人数占优,但各自心怀鬼胎,配合生疏,往往被幽冥教抓住破绽,逐个击破。那龙魂晶魄近在咫尺,却无人能轻易得手,反而成了催命符。
“是幽冥教的‘鬼幡老人’,金丹后期巅峰,一手幽冥鬼幡之术颇为难缠。”云璃认出了那名枯瘦老者,低声说道,语气凝重。
李无言眼中战意升腾,握紧了光剑:“哥,我们动手吗?趁他们两败俱伤……”
李逍遥却摇了摇头,目光并未停留在争夺龙魂晶魄的战场上,而是投向了龙腔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被几根粗壮龙骨遮掩的角落。在他的混沌感知中,那里传来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周围龙巢力场格格不入的空间波动!
“龙魂晶魄虽好,但并非我们唯一的目标。”李逍遥传音道,“那里,有空间裂隙的波动,而且……似乎刚刚被人强行稳定过。幽冥教的主力,恐怕已经进去了。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龙魂晶魄那么简单。”
他回想起敖烬残魂提到的“混沌龙皇”的线索,以及自己感受到的那股奇异召唤,心中了然。这龙魂晶魄,或许只是一个幌子,或者说是顺带的目标。幽冥教真正图谋的,是隐藏在龙巢更深处的、与混沌相关的秘密!
“那我们现在……”苏月儿询问道。
“晶魄要拿,裂隙也要进。”李逍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言,月儿,云璃,你们三人去夺晶魄,不必硬拼,制造混乱,趁机得手即可。我去那个裂隙处看看。”
他相信以李无言三人的实力,对付一个鬼幡老人和一群残兵败将,即便不能碾压,安全夺宝并撤离应该问题不大。而那个空间裂隙,给他一种更加危险却也更加重要的感觉,他必须亲自前去探查。
“好!”李无言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对兄长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任。
苏月儿和云璃也点头应下。
计议已定,李逍遥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空间波动的方向潜行而去。他的混沌领域收敛到极致,仿佛与周围的龙骨、煞气融为一体,即便从那混战的战场边缘掠过,也无人察觉。
而李无言则深吸一口气,与苏月儿、云璃对视一眼,三人默契地同时爆发!
“皇道昭昭,邪魔退散!”
李无言率先冲出,不再掩饰身形,煌煌皇道正气如同金色骄阳般在这昏暗的龙腔中爆发开来!那炽热、光明、充满秩序意志的力量,对于幽冥死气有着天然的克制,瞬间将战场中央弥漫的阴森鬼气驱散了大半!那些由招魂幡召唤出的厉鬼,在皇道金光的照射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形体都变得淡薄起来!
鬼幡老人脸色骤变:“皇道正气?!什么人?!”
与此同时,苏月儿双手舞动,早已准备好的数十道星辉符箓如同流星般射向幽冥教徒和那些散修之间的空地!符箓炸开,并非攻击,而是爆发出强烈刺目的星辉闪光以及扰乱心神的灵魂波动!
“星辉乱神!”
刹那间,整个龙腔被刺目的星光笼罩,所有人的视线和神识都受到了严重干扰,陷入了一片混乱!
“就是现在!”云璃身化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剑光,凭借着对气机的敏锐感知,无视了混乱的战场,直扑祭坛上方的龙魂晶魄!
鬼幡老人又惊又怒,想要阻拦,却被李无言那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的皇道剑罡死死缠住!其他幽冥教徒和散修也被星辉闪光和灵魂波动扰得头晕目眩,一时难以做出有效反应!
噗!
云璃的细剑精准地挑中了那枚龙魂晶魄下方的能量节点,剑尖一颤,一股巧劲发出,那龙魂晶魄顿时脱离了祭坛的束缚,落入她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特制玉盒之中,瞬间封印!
得手!
云璃毫不停留,剑光回转,与逼退鬼幡老人的李无言汇合。苏月儿也立刻停止施法,三人毫不恋战,朝着来时的通道急速退去!
“混账!留下龙魂晶魄!”鬼幡老人气得暴跳如雷,想要追击,却被李无言临走前反手劈出的一道凝聚了“镇世”意境的拳印逼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消失在龙骨通道的阴影中。
而此刻,李逍遥已经来到了那处被龙骨遮掩的角落。只见那里,一个约一人高、边缘不断扭曲荡漾、内部深邃幽暗的空间裂隙,正静静地悬浮着。裂隙周围,布置着一个尚未完全停止运转的幽冥阵法,显然是用以稳定和扩大裂隙的。阵法旁,还残留着几具穿着不同服饰的尸体,应该是幽冥教用来血祭稳定通道的“材料”。
“果然已经进去了……”李逍遥看着那深邃的裂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更加精纯古老的龙威,以及那一丝……令他混沌星云都微微悸动的奇异召唤。
他没有犹豫,一步踏出,身影没入了那空间裂隙之中。
龙魂晶魄之争暂告段落,而真正的冒险,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