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听雨楼,仿佛一步从喧嚣的尘世跨入了宁静的仙境。
楼内并非想象中富丽堂皇的景象,反而极为朴素雅致。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青玉砖,几根支撑的梁柱上刻画着简单的云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雨后竹林般的清新气息,以及一股若有若无、沁人心脾的书卷香和药草香。几缕天光从雕花的窗棂透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了悬浮在空中的点点微尘,更添几分静谧。
木老引着他们穿过前厅,来到楼后一处更加幽静的院落。院落中央是一方小小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几尾灵动的锦鲤在其中游弋。池塘边,几间独立的静室掩映在翠竹与奇花异草之中。
“将这间‘蕴灵居’给这位小友吧。”木老指向其中一间静室,那静室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木匾,上书“蕴灵”二字,字体圆融自然,隐隐与周围灵气交融。“此地灵气最为温和纯净,且有阵法汇聚生机,对他目前的状态最为有益。”
李无言依言,将李逍遥小心地安置在静室内唯一的玉榻之上。玉榻触手温凉,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显然不是凡物。当李逍遥的身体接触到玉榻时,他心口处的混沌火种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三片嫩叶也仿佛更加舒展了一丝,自主地开始汲取静室内那精纯而温和的灵气。
看到这一幕,木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混沌源种,果然神异,自有灵性。”
安置好李逍遥,木老带着李无言和苏月儿来到院落中的一座小亭坐下,亲手为他们沏上了一壶清茶。茶汤碧绿,香气清幽,仅仅闻上一口,便觉心神宁静,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现在,可以慢慢说了。”木老放下茶壶,目光平和地看着两人,“你们一路行来,想必经历颇多,疑问更甚。”
李无言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木老前辈,您……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木老呵呵一笑,抚须道:“非是早知,而是观星测运,偶有所得。星隐族圣女现世,身负皇道命格者同行,更有混沌气息隐现……这等组合,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老朽不过是恰好在赤焰镇等待一个契机,而你们,便是那个契机。”
苏月儿心中一动:“前辈在赤焰镇,是为了监视幽冥教的动向?”
木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监视谈不上,流云之野鱼龙混杂,幽冥教在此势力盘根错节,那个据点不过是冰山一角。老朽驻守此地,更多是为了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并接引一些……像你们这样的‘有缘人’。”
他看向李无言:“皇道正气,源自上古圣皇一脉,秉承天地正气,守护人族气运。你能修炼至此,心性资质皆是上乘。”又看向苏月儿:“星隐一族,秉承星辰意志,沟通天地,预言祸福,乃世间最纯净的守护者之一。可惜,遭此大难……”
提到族灭之痛,苏月儿眼神一黯,但随即变得更加坚定。
“至于这位沉睡的小友……”木老的目光再次投向蕴灵居的方向,神色变得严肃而深邃,“他的情况,最为特殊,也最为……棘手。”
“还请前辈明示!”李无言立刻拱手,语气恳切。
木老沉吟片刻,缓缓道:“你们可知,何为‘混沌’?”
李无言和苏月儿皆是摇头。他们只知李逍遥修炼的功法名为混沌修神诀,神秘强大,但对其根源知之甚少。
“混沌,并非单纯的混乱无序。它是天地未开、阴阳未分时的本源状态,是‘无’,亦是‘万有’之始。”木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仿佛在阐述天地至理,“混沌之力,包容万象,可化生万物,亦可归墟万物。乃是凌驾于寻常五行、光暗、生死等法则之上的根源力量之一。”
“这等力量,按理说,绝非寻常生灵所能触及,更遑论修炼。上古时期,偶有惊才绝艳之大能,试图探索混沌之秘,大多身死道消,或陷入永恒的疯狂。唯有传说中秉承混沌气运而生的‘混沌体’,方有一线可能驾驭此力。”
木老看向李无言:“你兄长,恐怕并非简单的得到了某种混沌功法传承。老朽观其状态,更像是……其本身,正在向着某种接近‘混沌体’的方向蜕变!那截融入他体内的混沌源树枝条,便是引子,也是钥匙!”
李无言和苏月儿心中剧震!混沌体?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无上体质!
“前辈,那我哥他现在……”李无言急切地问道。
“他现在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混沌涅盘’状态。”木老语气凝重,“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他原先的肉身与修为,在强行催动混沌源树枝条对抗归墟之门时已近乎彻底崩毁。但这并非坏事,反而如同打破了束缚他的旧壳。那混沌源种(火种)正在以他残存的生机和本源为基,吸收融合混沌源树的力量,以及你们沿途遭遇的各种能量(包括幽冥死气、戈壁荒气、流云野的混杂灵气,甚至那赤火蚁的火毒、鬼市的阴暗气息),重新构筑一具真正能够承载混沌之力的‘道躯’!”
“那三片嫩叶,以及诞生的玄黄之气,便是新生的象征,是混沌道躯初步凝聚的体现!玄黄乃天地之根,万物之母,唯有在混沌初开、演化天地时才会大量诞生。他能孕育出玄黄之气,证明他的蜕变方向是正确的,而且是最高层次的那种!”
听到这里,李无言和苏月儿既感到振奋,又充满了担忧。振奋于哥哥竟有如此惊天机缘,担忧于这过程的凶险。
“前辈,这蜕变……需要多久?我们能做什么?”苏月儿问道。
“混沌涅盘,时间难定。短则数月,长则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亦有可能。这取决于他自身的意志、积累,以及外部的机缘。”木老摇了摇头,“外力很难干预,胡乱帮忙反而可能干扰混沌源种的自行演化。你们能做的,就是守护,为他提供一个绝对安全、不受打扰的环境。同时……等待。”
“等待?”李无言皱眉。
“等待他自行苏醒,或者……等待下一个契机的到来。”木老意味深长地道,“混沌之路,步步惊心。每一次突破,都可能引动天地异象,招来不可测的劫难与觊觎。你们未来的路,绝不会平坦。”
亭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茶香袅袅,却化不开两人心头的沉重。
“前辈,听雨楼……究竟是什么地方?您又为何要帮助我们?”李无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木老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变得悠远:“听雨楼,并非一个宗门,更像是一个……观察者与守护者的松散联盟。我们的成员不多,遍布各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追寻天地至理,维护某种意义上的‘平衡’,对抗那些试图颠覆秩序、引动归墟的势力。幽冥教,便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
“至于为何帮你们……”木老看向李无言和苏月儿,眼中带着一丝期许,“因为你们是‘变数’,是可能打破当前僵局的关键。皇道再现,星辉重燃,混沌觉醒……这一切绝非偶然。或许,你们就是应对未来那场更大危机的希望所在。”
他放下茶杯,正色道:“你们可以暂时留在听雨楼。此地有上古阵法守护,隔绝内外,除非楼主亲自开启,否则即便幽冥教主亲至,也难轻易闯入。你们可以在此修炼、恢复,守护李小子。同时,楼内也有一些典籍收藏,或许对你们了解自身、提升实力有所帮助。”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李无言和苏月儿立刻起身,对着木老深深一拜:“多谢前辈(木老)!”
木老坦然受了一礼,挥挥手道:“不必多礼。去吧,先好好休息。蕴灵居旁还有两间静室,你们自可选用。若有疑问,可随时来前厅寻我。”
离开了小亭,李无言和苏月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木老的一席话,为他们揭开了冰山一角,让他们意识到了自身肩负的可能是什么,前路又将何等艰难。
但无论如何,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安全港湾,哥哥也得到了最合适的安置。
希望,如同静室内那平稳搏动的混沌火种,虽然微弱,却坚韧地燃烧着。
李无言握紧了拳头,看向流云缭绕的远方。
无论未来如何,他都将守护到底。
苏月儿也默默握紧了袖中的引星埙,眼神坚定。
星火不灭,前行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