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复苏的白骨巨碑,三人并未感到丝毫轻松。碑灵传递的信息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幽冥教在图谋更深、更可怕的东西,就在这片沼泽的源头。白幽的退走绝非终结,而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宁静。
他们沿着碑灵模糊指引的方向,在愈发险恶的环境中艰难跋涉。越靠近所谓的“源头”,周遭的景象越发显得诡异而不祥。地面的黑色淤泥不再仅仅是粘稠,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仿佛其下隐藏着无数沉睡的邪恶心脏。空气中弥漫的死气几乎凝成实质,灰黑色的雾气缭绕不散,即便有李逍遥的混沌领域隔绝,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与怨毒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试图冻结血液,污染神魂。
四周的扭曲植物与怪异骨骸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死寂的、如同被烈焰焚烧过的黑色焦土,以及一些半埋在地下、闪烁着幽光的奇异矿石。这些矿石散发着精纯的幽冥死气,显然是幽冥教在此地长期经营、抽取死气后留下的残渣,亦或是某种天然形成的幽冥矿脉裸露。
“这里的死气浓度,比噬魂死水外围还要高。”李无言眉头紧锁,皇道正气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金光,抵御着无孔不入的侵蚀,但金光显得有些黯淡,显然消耗巨大。在这种环境下,他的力量受到极大的压制。
苏月儿脸色苍白,紧握着引星埙,依靠星辉之力护住心脉,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星辉之力与幽冥死气天生相克,在此地她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格外显眼,也承受着最大的环境压力。“我能感觉到,前方有极其庞大而混乱的能量源,充满了……毁灭与不祥。”
李逍遥的情况稍好,混沌之力包容万象,对死气的抗性最高。但他也丝毫不敢大意,全力维持着混沌领域,同时将混沌感知扩展到极限,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的一切。他能“看”到,前方区域的能量流动呈现出一种异常的汇聚趋势,所有的死气、怨念,甚至包括光线和声音,都在朝着某个中心点缓慢而坚定地流淌,如同百川归海。
“小心,前面有很强的能量屏障和……空间扭曲的迹象。”李逍遥突然停下脚步,低声警告。在他的混沌感知中,前方约数里外,空间的结构变得极不稳定,仿佛有一层无形的、不断荡漾着波纹的膜,隔绝了内外。膜的另一侧,能量反应混乱而狂暴,充满了各种冲突的法则碎片。
三人借助一片巨大的、如同肋骨般拱起的焦黑兽骨残骸隐蔽身形,小心翼翼地向前望去。
穿过稀薄的雾气,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并非他们想象中的、由幽冥教新建的宏伟堡垒或祭坛,而是一片……无比古老、无比残破的废墟!
断壁残垣蔓延开来,依稀能分辨出曾经宏伟建筑的轮廓,其风格迥异于当今任何已知的文明,充满了蛮荒、古老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美感。建筑大多由一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石材砌成,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扭曲的符文与亵渎的图案。许多石柱断裂,宫殿倾颓,地面上布满了巨大的裂缝,从中不断涌出浓郁如墨的幽冥死气。
而在这片巨大废墟的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或者说……一道狰狞的“伤口”!坑洞边缘极不规则,仿佛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从大地上撕裂开来。浓郁的、近乎液态的幽冥死气如同黑色的瀑布,从坑洞中倒灌而出,直冲上方一片扭曲、不稳定的灰暗天空,那里空间褶皱,仿佛连接着某个未知的恐怖维度!
整个废墟,都被一层半透明的、不断荡漾着暗红色波纹的能量屏障笼罩着,正是李逍遥感知到的那层“膜”。屏障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挣扎的魂影闪烁,显然是以无数生灵的魂魄与精血混合幽冥死气构筑而成,既是一种强大的防御,也是一种恶毒的警戒。
“这是……上古幽冥界的遗迹?!”苏月儿失声惊呼,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恐惧,“传说在远古神魔大战时期,部分幽冥界的土地被打碎,坠落在诸天万界……没想到,这片迷雾沼泽的源头,竟然隐藏着一块如此巨大的幽冥碎片!”
李逍遥和李无言也是心神剧震。眼前的废墟,其古老与邪恶的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这绝非幽冥教短时间内能够建造的,他们更像是……发现并占据了这处上古遗迹,并以此为基础,进行着他们那不可告人的计划!
“看来,幽冥教所谓的‘引渡’,很可能与这处遗迹核心的那个坑洞有关。”李逍遥目光锐利,死死盯着那不断涌出死气的巨大坑洞,“那里散发出的空间波动极其紊乱,似乎……真的连接着某个地方。”
“必须进去看看!”李无言语气斩钉截铁,“无论他们在谋划什么,都必须阻止!”
然而,如何进入成了最大的难题。那层魂血屏障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其强度远超之前祭坛的防御。强行攻击,恐怕会立刻惊动内部的敌人,而且未必能轻易破开。
“屏障的能量虽然强大,但并非完美无缺。”李逍遥仔细观察着,混沌感知仔细分析着屏障的能量结构,“它依靠下方那片废墟以及那个坑洞提供的死气维持运转,能量流动有其固有的规律和节点。而且,这屏障存在的时间太过久远,虽然被幽冥教修复利用,但某些古老的结构依旧存在细微的破绽……”
他的目光落在了屏障边缘,一处靠近倾颓石殿角落的地方。那里的能量波纹比其他地方略显稀疏、不稳定,似乎与下方一处断裂的石基连接处产生了微小的能量流失。
“那里有一个薄弱点。”李逍遥指向那个方向,“但需要极其精微的能量操控,在不引起屏障整体反应的情况下,暂时打开一个缺口。而且速度要快,缺口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
这对能量的掌控力要求极高。李无言和苏月儿都看向李逍遥,这里只有他的混沌之力具备这种包容与变化的特性。
李逍遥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我试试。你们准备好,缺口一开,立刻进入!”
他盘膝坐下,双手虚按前方,心神彻底沉入混沌星云。这一次,他没有爆发强大的力量,而是将混沌之力凝聚成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九彩能量丝,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屏障那个预设的薄弱点。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他必须精确地感知屏障能量的每一丝流动,找到那稍纵即逝的共振频率,并以自身混沌之力模拟、引导,如同用一把无形的钥匙去开启一把结构复杂的巨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逍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李无言和苏月儿紧张地守护在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突然,李逍遥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现在!开!”
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按,那无数纤细的混沌能量丝瞬间以一种玄奥的轨迹交织、震颤!
嗡!
那处原本荡漾着暗红波纹的屏障,如同水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轻轻荡漾了一下,随即,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不规则缺口,悄无声息地出现了!缺口边缘能量剧烈扭曲,显然极不稳定,随时可能闭合!
“进!”李逍遥低喝一声,率先化作一道流光钻入缺口。
李无言和苏月儿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就在苏月儿的身影没入缺口的刹那,那缺口猛地一阵剧烈波动,随即迅速弥合,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出现过。
三人成功潜入屏障内部!
刚一进入,一股远比外面浓郁十倍、沉重百倍的死气与怨念便如同山岳般压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与腐臭混合的气味,脚下是冰冷坚硬、布满诡异刻痕的黑石地面。四周静得可怕,只有远处那巨大坑洞中死气涌动的低沉轰鸣,以及风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
他们正身处一片倾颓的宫殿群边缘,巨大的黑色石柱如同巨人的骸骨般耸立,投下扭曲的阴影。视野所及,并未看到活动的幽冥教徒,但一种被窥视、被锁定的冰冷感觉,如同毒蛇般爬上三人的脊背。
“我们被发现了?”苏月儿紧张地传音道。
“不一定,可能是这遗迹本身的‘意志’或者某种警戒机制。”李逍遥压低声音,混沌感知谨慎地扫视着周围。他感觉到,这废墟本身,仿佛就是一个活着的、充满恶意的庞大生命体。“小心行事,尽量隐匿气息,先摸清这里的情况,找到幽冥教的核心人物或者那个‘引渡’计划的关键。”
三人如同鬼魅,借助残垣断壁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废墟深处、那死气坑洞的方向潜行而去。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景象:被随意丢弃在角落的、堆积如山的各种生物乃至人类的苍白骨骸;刻画在地面或墙壁上的、正在运转中的、小型的污秽法阵,不断抽取着地脉中的死气;甚至在一些半开放的石室中,看到了浸泡在绿色粘液中的、正在被改造的扭曲生物胚胎!
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幽冥教一个重要的实验场和据点!
越靠近中心坑洞,那种不祥的预感就越发强烈。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巨大肋骨形成的拱门后,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骤然止步,瞳孔收缩——
在那巨大坑洞的边缘,一座相对完好的黑色金字塔形祭坛巍然耸立!祭坛的样式与之前在白骨山脚下见过的类似,但规模宏大了何止十倍!祭坛表面铭刻着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金色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而祭坛的顶端,并非血池,而是悬浮着一颗约莫人头大小、不断旋转的、漆黑的晶体!晶体内部,仿佛封印着一条微缩的、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星河,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
更让人心惊的是,祭坛周围,整齐地跪伏着上百名身着暗焰卫服饰的教徒,他们低垂着头,口中念念有词,将自身的幽冥死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祭坛基座。而在祭坛正前方,那名刚刚退走的白幽特使,正垂手而立。他的身旁,还站着另外两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穿着与他类似但纹路略有不同的黑袍面具人!
三名特使!
而在那旋转的黑色晶体正上方,灰暗扭曲的虚空中,一道模糊的、由无数惨绿色符文构成的、高达数十丈的巨门虚影,正在缓缓地、由虚幻向着凝实转变!巨门之后,是无尽的黑暗与毁灭的波动!
“他们在……构筑‘归墟之门’的投影!”苏月儿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们想以这片上古幽冥遗迹为基座,以那颗‘幽冥核心’为能量源,强行在此地打开一道连接归墟的临时通道!一旦成功,哪怕只是投影,泄露出的归墟之力也足以湮灭方圆千里的一切生机!”
李逍遥和李无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们终于明白了幽冥教所谓的“引渡”是什么——他们要将归墟的力量,“引渡”到这个世界!
而此刻,仪式显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那扇巨门虚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