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儿虚弱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众人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钥匙……守碑人使命……”
这几个词与她昏迷前那决绝的背影、以及古老石碑上的残缺信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更加庞大而神秘的画卷。
李逍遥紧紧握着她的手,能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柔声问道:“月儿,别急,慢慢说。你梦到了什么?星袍老人?钥匙是什么?守碑人的使命又是什么?”
苏月儿靠在树干上,闭目喘息了片刻,似乎在努力回忆和组织语言。黎明的微光穿过林间薄雾,洒在她苍白却依旧精致的侧脸上,带着一种易碎而朦胧的美。
“我……记不太清了……”她声音依旧微弱,断断续续,“只记得……一片很黑很冷的地方……有一个发光的大碑……很像我们之前见过的……但好像更古老,更破碎……”
“碑前……站着一位老人……穿着绣满星辰的袍子……看不清脸……但他好像……在看着我……”
“他说……‘时候快到了’……‘钥匙’已经苏醒……‘守碑人’的血脉……不能再沉寂……必须……指引方向……找到……‘门’……阻止……‘归墟’……”
她的叙述零碎而模糊,带着梦魇特有的不真实感,但其中关键的信息却与张道士解读的石碑内容惊人地吻合!
幽冥临世,归墟之门,混沌之种(钥匙?),守碑人血脉……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苏月儿!她那奇异的埙声,她那能干扰噬魂幡的莫名力量,她那在关键时刻以生命为引激活李逍遥混沌本源的举动……难道她,就是那古老预言中,身负“守碑人”血脉的指引者?
而李逍遥体内那新生的、能吞噬转化极端能量的混沌之力,就是所谓的“钥匙”?
这个推断让众人心头无比沉重。这意味着,他们不再是偶然卷入的过客,而是被卷入了一场关乎世界存亡的古老宿命之中。幽冥教,仅仅是这场巨大风暴的前奏。
“归墟……到底是什么?”拓跋弘眉头紧锁,他身为边军大将,熟知各方势力,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
张道士面色凝重地摇头:“古籍中仅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语焉不详。只传闻是天地终结之地,万物的归宿,也是一切起始的源头……是连上古大能都讳莫如深的禁忌存在。若幽冥教的目标真是开启归墟之门,那将是真正的灭世之劫!”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压抑。刚刚脱离地底险境的些许轻松荡然无存。
“咳咳……”蓝凤凰轻咳几声,打破了沉寂,她虽然也震惊,但更务实,“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确定我们的位置,尽快疗伤恢复。苏丫头需要静养,我们几个也快撑不住了。没有实力,知道再多秘密也是枉然。”
她的话将众人拉回了现实。的确,无论未来如何凶险,活下去,恢复力量,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李逍遥点了点头,看向拓跋弘:“拓跋前辈,您久在边关,对这片地域最熟。可知我们现在身处何地?距离苍狼堡还有多远?”
拓跋弘强打精神,仔细观察四周的地形、植被和远处山峦的轮廓。片刻后,他沉声道:“如果我没判断错,这里应该是黑风山脉的南麓边缘。我们在地下穿行的距离比想象中要远得多,竟然直接越过了山脉的主脊!苍狼堡在黑风山脉以北,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在帝国直属的北疆行省境内了!”
这个结果出乎众人意料。他们竟然直接从危机四伏的草原边缘,来到了相对安全、属于帝国直接管辖的北疆行省!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北疆行省……”张道士沉吟道,“此地虽无大战,但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眼线众多。我们这一行人身受重伤,目标明显,需尽快找到安全之地落脚。”
拓跋弘虎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去‘落霞镇’!那里是北疆行省与草原的交界枢纽之一,商贸繁荣,三教九流汇聚,便于隐藏。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我苍狼堡设下的秘密据点,绝对安全,而且有最好的伤药和大夫!”
苍狼堡作为镇守帝国北疆的重要军堡,在边境各处布设一些秘密据点以作策应和情报收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落霞镇距离此地不算太远,又是己方势力范围,是目前最理想的选择。
确定了目标,众人不再耽搁。由熟悉地形的拓跋弘和阿木尔轮流辨认方向,李逍遥依旧背负着虚弱的苏月儿,张道士和蓝凤凰相互扶持,一行人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朝着落霞镇的方向艰难前行。
森林中雾气弥漫,道路湿滑难行。众人的速度很慢,一方面是因为伤势和疲惫,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谨慎,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和眼线。
苏月儿伏在李逍遥背上,似乎又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偶尔会发出几句模糊的呓语,大多是关于那个星袍老人和破碎的巨碑。李逍遥默默听着,心中对她的怜惜与保护欲更盛,同时也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无论那“守碑人”的使命是什么,他绝不会再让她独自承担。
途中,他们遇到了一小队进入森林狩猎的当地山民。从山民口中,他们确认了此地确实是黑风山脉南麓,并得到了前往落霞镇更具体的路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拓跋弘没有暴露身份,只说是遭遇了马贼袭击的商队幸存者。
有了明确指引,接下来的路程顺利了不少。在日落时分,历经艰辛的众人,终于遥遥望见了坐落在一片丘陵环绕之中、灯火初上的落霞镇。
镇子规模不小,依山傍水,炊烟袅袅,隐约可见街道上行人往来,透着一股边陲小镇特有的活力与喧嚣。这与之前地下世界的死寂绝望、草原上的肃杀苍凉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久历生死的众人恍如隔世,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暖意与安定。
“到了……”拓跋弘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笑容。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下山进入镇子时,李逍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镇口方向。
只见镇口处,除了寻常往来的商旅百姓外,还多了几名身着黑色劲装、腰间佩着统一制式长刀、目光锐利四处扫视的汉子。他们的装扮与寻常江湖客或镇上的守卫截然不同,透着一股精干与肃杀之气。
“是……‘靖夜司’的缇骑!”张道士脸色微变,低声道。
靖夜司,帝国直属于皇帝的情报与监察机构,权力极大,眼线遍布天下。他们出现在这边境小镇,是例行公事,还是……别有目的?
众人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刚刚看到的安宁,似乎并非毫无波澜。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