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安静得只剩下昏迷的穿山甲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孤狼投来的、带着疑惑的深沉目光。
谢清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迎着谢星渊急切探究的目光,缓缓地、清晰地给出了下半句:“……符号看象限。”
轰——!
谢星渊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晕厥。
他死死攥着谢清禾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也是……什么时候?”
谢清禾重重地回握了他一下,眼神复杂万分:“就在家里出事后不久,哥,这件事说来话长。”
她看了一眼旁边因他们的哑谜而眉头微蹙的孤狼,开口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的伤势,其他的,等我们绝对安全了再说。”
“还有哥,你不打算与大哥相认吗?”
谢星渊顺着她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看着对方眼中纯粹的茫然和因他们奇怪对话而产生的细微警惕,巨大的心痛和混乱席卷了他。
他在这个时空的双生哥哥还活着,而他自己和小妹却带着后世的记忆重生于此。
这错综复杂的局面,远超他想象的极限。
谢星渊望着那张与自己酷肖却又饱经风霜的脸,喉结轻轻滚动。
他试探着开口,声音还带着虚弱:“大哥。”
“嗯。”
孤狼的回应简短而低沉,像山间掠过的风。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相拥,没有热泪盈眶的感人场面。
这份突如其来的兄弟关系,对两个在生死边缘徘徊多年的男人来说,都显得太过陌生。
谢清禾站在两人之间,只能讪讪轻咳两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谢星渊胸膛剧烈起伏,从重伤昏迷到苏醒,从确认小妹的重生身份到发现死而复生的兄长——让他的大脑几乎超载。
药物的作用让谢星渊再次睡过去,帐篷内恢复了压抑的平静。
谢清禾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心中五味杂陈。
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对谁来说都不轻松。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孤狼身上。
他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像一头习惯了独行的狼,但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空茫和混乱。
他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布满厚茧的手上,眉头紧锁,仿佛在努力思索着什么,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谢清禾的心轻轻一揪。
她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声音轻柔:“大哥,喝点水吧,虽然我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但你也需要休息。不要总是这么紧绷着,很累的。”
孤狼像是被惊醒般猛地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锐利,但在看清是谢清禾后又缓缓松懈下来。
他接过杯子,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温热的杯壁似乎也无法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他……”
孤狼的视线转向昏睡的谢星渊,声音沙哑地开口:“刚才很怕我?”
谢清禾轻轻摇头:“不,他不是怕你,只是太震惊了……见到另一个与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一模一样……”
孤狼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更加迷茫。
他抬手,指腹无意识地擦过眉骨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仿佛想透过岁月的刻痕触摸到被遗忘的真实。
“谢……星辰……”
他尝试着吐出这个名字,音节在舌尖滚动,带来一种奇异而陌生的触感。
“是的,这是爸妈给你们取的名字。”
谢清禾轻声解释:“当时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准备了好几个名字,谢星辰就是你的名字。”
“之前我就想问你是想用这个名字,还是等回了部队用你从前的名字,你……”
就在这一瞬间,一幅破碎而混乱的画面猛地撞进孤狼的脑海——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浓烟和尘土呛得人无法呼吸,一个同样年轻、穿着同样作战服的身影猛地从侧面扑过来,将他狠狠推开,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
他却听不清。
只能看到对方焦急无比的眼神和张开的口型……紧接着是更剧烈的爆炸和坍塌……无尽的黑暗……
“呃啊——”
孤狼猛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手中的水杯地掉落在地。
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太阳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抱住头,仿佛正承受着极致的痛苦折磨。
“大哥”
谢清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阵阵尖锐的头痛和一片更加混沌的空白。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场景真实得可怕,那爆炸的灼热、那推搡的力量、那双焦急的眼睛……每一个细节都带着锥心刺骨的冲击力,却又像镜花水月,抓不住任何实质。
他喘着粗气,抬起猩红的眼睛,看向谢清禾,声音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爆炸……他……推开了我……是谁?那个人是谁?!”
他抓住了谢清禾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求证和巨大的恐慌。
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个救了他的身影……
谢清禾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
她瞬间明白了,那是大哥记忆深处关于当年那场导致他们牺牲的灾难的碎片,那个推开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5号猎隼
大哥的记忆就像一座布满裂痕的冰面,任何贸然的触碰都可能导致彻底的崩塌。
“哥,别想了,先别强迫自己想!”
谢清禾忍着手臂的疼痛,连忙安抚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放松,深呼吸,那些都过去了,你现在是安全的!”
她引导着他进行深呼吸,试图平复他剧烈波动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孤狼身体的颤抖才渐渐平息,抱住头的手也无力的垂下,只是眼神依旧空洞而疲惫,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他靠在冰冷的帐篷支架上,粗重地喘息着,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谢清禾,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忘记……那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