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参谋?那个平时总是面带和煦微笑、说话条理清晰、在师部里以沉稳干练着称的孙参谋长?
竟然是潜伏了数十年的敌特奸细?
是他策划了这次致命的背叛,几乎将他们这一支队伍全部葬送在这异国的荒山?
就在这时,谢清禾的脑海中,如同收音机调频成功般,突然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些嘈杂的“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她的意识深处。
【李连长:孙运程,你这个狗杂种,怪不得这次穿插路线会被精准伏击!老子……老子回去非要亲手毙了他不可!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通信兵陆勇:带着颤抖和后怕……上次师部通讯突然中断……三连遭遇伏击……难道……难道也是他……?】
【袁小山:王八蛋……没想到你竟然是叛徒,裴营长对他那么尊重……他不得好死!】
【……他上次来视察,还拍着我肩膀问我家里情况……伪君子!】
【必须立刻上报!揭穿他!不能再让他害人了!】
……
谢清禾心中剧震,面上却丝毫不显。
裴砚舟刚才当着这么多的面说出孙参谋是敌特,就是想确认接应的人中是否有他的同伙。
如果有,回去的路程并不会安稳,孙参谋也不愿意看到裴砚舟一行人活着回去,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谢清禾压下突如其来“读心”能力的惊骇,确认了眼前的这一切并非幻觉,难道是她骂地府骂的太狠了,所以附赠了她这个“福利”。
趁着众人被愤怒冲击得尚未回神的间隙,谢清禾也想进一步查探这些人中可有孙参谋派来的眼线,开口道:“阿舟……有过短暂清醒,他怕自己伤势太重,撑不到回去,所以,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一个人……”
众人闻言,目光看向担架上已经再次陷入昏迷的裴砚舟,眼神中有的都是敬佩……。
李连长抬起头,赤红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他目光扫过谢清禾,最终落在昏迷的裴砚舟身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刻骨的仇恨而剧烈颤抖,却又异常坚定:“我明白了,谢同志,你放心,这件事,回去后我就算拼着这身军装不要,豁出这条命,也一定把它捅到天上去。”
“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营长、给团长、给所有牺牲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他的心声也在同时咆哮:【孙运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不把你揪出来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检查担架固定,一班长,二班长,你们带人护送裴营长和王团长立刻转移,全速返回后方医院!其他人,一级警戒状态!子弹上膛,眼睛都给我放亮一点!陆勇!”
“到!”陆勇一个激灵,猛地挺直脊背。
“立刻给师部发电……不……直接给军区发报,用最高密级……内容……”
他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谢清禾。
谢清禾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想了想开口道:“‘鹰巢惊现老鼠,代号‘鼹鼠’,身份极高,已造成重大损失。请求最高级别介入,秘密控制目标人物孙运程,彻查其所有关系网及通讯记录。幸存人员正护送重伤员返回,请求紧急接应并确保绝对保密。’”
李连长重重点头,对陆勇喝道:“就按谢同志说的发……一个字不准错,立刻执行!”
谢清禾在仔细感应后,确认了没有听到任何可疑或异样的心声,初步排除了内部存在即时隐患的可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通信兵陆勇一声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狭小的岩缝里:“连长!有信号……是飞鹰!飞鹰传来了消息!”
“飞鹰”?
这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巨锤,狠狠砸在谢清禾的心口。
她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目光锁定了陆勇手中那部电台。
谢清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飞鹰!
那是她大哥谢星渊的代号。
失踪了三年、生死未卜、让她和爷爷奶奶日夜悬心、让裴砚舟也始终耿耿于怀、多方打探的大哥。
谢清禾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身处险境、爱人命悬一线时,如此猝不及防地、听到了关于大哥的消息。
对裴砚舟伤势的担忧、对大哥消息焚心蚀骨的急切,瞬间如同失控的海啸般在谢清禾心中交织、冲撞,几乎将她的理智彻底淹没。
手指下意识地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依靠着这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身形,没有当场失态。
李连长也是一愣,瞳孔微缩,显然也知道“飞鹰”这个代号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和风险,立刻追问,声音急促:“内容是什么?飞鹰现在什么情况?具体位置?!”
陆勇语速极快,声音因紧张和接收到绝密信息的激动而微微发颤:“信号很弱,断断续续……飞鹰报告,他身受重伤,行动极为困难。”
“但他强调,他身上携带了一份代号为‘影武者’的绝密计划文件,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送回国内。”
“他目前大致定位在……在野狼谷东南方向,黑风岭一带潜伏。精确坐标他正在尝试二次确认和发送……他在请求紧急支援……重复,请求紧急支援……”
绝密文件……身受重伤……紧急支援!
“野狼谷东南……黑风岭……”
李连长快步走到摊开的地图前,手指在上面重重一点,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里是敌人控制区的腹地,活动最频繁的区域,深入敌后超过二十公里……飞鹰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受了重伤?”
他想起,上级此次赋予他的秘密任务,除了不惜代价回裴砚舟等人,另一项最高优先级的指令,就是尽一切可能联系上失踪已久的“飞鹰”,设法接应其回国。
李连长盯着地图上那片被红色标记覆盖的危险区域,眉头拧成了死结。
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带着两个生命垂危、必须立刻专业救治的重伤员,还有另外两个半重伤员,又是体力透支的前提下……
别说深入敌后实施营救,就是能否安全突破层层封锁、返回己方防线,都已经是摆在面前的、极其严峻的生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