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丰收节,云清在宫中设宴,凡五品以上的京官,皆可携家眷入宫赴宴。
每次宫宴都是事故高发地,轻则言语交锋、暗使绊子,重则牵扯出朝堂纷争、家族恩怨,稍有不慎便会闹得不可开交。
云清深谙其中门道,为了避免这类事情发生,特意提前找孙莹莹商量,将宴席一分为二。
朝臣们在太和殿饮宴,专注于朝政相关的谈论与应酬;女眷们则安排在后宫的御花园凉亭或偏殿,由孙莹莹出面主持。
这样一来,既能减少男女宾客混杂可能引发的是非,也能让女眷们在相对轻松的环境中叙旧聊天,从而大大降低意外状况的发生概率。
孙莹莹高兴的应下,开口:“我知道了,定会主持好此次宴会,只是陛下也要来坐坐才行,以示君恩。”
云清颔首,“宴会开始前,朕会过来坐坐。”
孙莹莹笑了,“那便好。”
她的想法很简单,陛下过来坐坐,一是为了重视这些命妇们,二来嘛,陛下一天天长大,这大婚也要提上日程,过来看看那些贵女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孙莹莹有私心吗?有的,孙家也有适龄的女孩儿,倘若陛下能看上,对孙家也是一种保障,皇后之位她没想过,只要能占个妃位就行。
但也没想过强求,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位陛下别看年纪小,却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谁也别想左右他的想法。
一切都得看他自己的心意,自己也不过是提供个机会而已。
云清明白吗?明白!媳妇肯定要娶,毕竟他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辛辛苦苦十几年,总不能让他把打下来的皇位拱手相让吧?美不死那些宗亲。
这皇位必须得他亲儿子来继承!
只是娶谁,必须他自己说了算,这也许就是没有亲妈的好处吧,若亲妈是太后,必然会插一脚,现在嘛,简直爽歪歪。
何况,他和孙莹莹相处的还算融洽,不干涉自己,也不给自己拖后腿,整个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只要专心对付前朝那些老狐狸就行。
只要孙莹莹不过分,云清也乐意给孙家一个恩典。
丰收节当日的晨光尚未驱散宫墙上的薄霜,云清的仪仗已出了乾元门。
天坛的青色琉璃瓦在初阳下泛起一层柔光,他一步步登上圜丘,玄色龙纹祭服的下摆扫过九重玉阶。
燎炉中焚烧的苍璧与黄琮升起青烟,颂祝官拖长了嗓音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惊起了檐角栖息的鸽群。
太庙的幽深殿宇里,香樟木的气味沉淀了上百年。
云清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亲手为长明灯添上灯油。
供案上新贡的土豆、红薯、南瓜、稻米、麦穗在青铜簋中堆成小小的山丘。
夕阳开始给宫墙鎏金时,午门外已停满了青缦马车。前面的双驾马车轮子刚压过御道,后面的缨车已跟着驶入侧门,井然有序。
命妇们的翟衣上的蹙金绣云霞翟纹在暮色里仍闪着细光,七翟冠的珠络随着步履轻轻摇晃,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端庄而优雅。
真正让暮色燃烧起来的是各家千金,锦衣华服,妆容雅致,钗环作响,衬得御花园里盛开的花朵,都失了颜色。
孙莹莹坐在首位,接受命妇及贵女的朝拜,脸上一直挂着端庄而又慈爱的笑容,偶尔夸上一两句。
命妇们都在心里腹诽:还真是人的命天注定,当初她们都以为这位孙良娣会在东宫里郁郁而终呢,谁能想到一朝变天,还能有这么大的造化?
尤其是孙莹莹以前的塑料姐妹,此刻都暗暗掐了掐手心,当初她们笑的声音有多大,如今请安的声音就有多恭敬。
这也是孙莹莹授封以来第一次在人前露脸,目光轻轻扫过下面那些恭敬的脸庞,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看不惯本宫又如何?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给本宫行礼问安?这就是命,你得认!
一众命妇说着恭维的话,贵女们则是安静的聆听,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
“陛下驾到——”一声唱喝声传来。
“臣妇\/臣女给陛下请安!”声音整齐划一,万福礼标准的像是量过一般。
“平身!”云清的声音响起,转头对着孙莹莹行晚辈礼,“贵母妃金安!”
“陛下万安!”孙莹莹侧身避过,将主位让了出来,自己坐在下首。
云清看向下首的一群莺莺燕燕,不得不说,还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穿桃粉罗裙的女子眉眼娇俏,笑起来梨涡浅浅;着月白长衫的则身姿清瘦,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
还有穿绫罗绸缎的,珠翠环绕,却不显俗艳,反倒衬得身姿丰腴,气度雍容。
云清开口:“今日丰收节,举国同庆,尔等莫要拘谨,桌上的瓜果点心皆是今年新收的好物,只管随意取用。难得这般热闹,不必恪守那些繁文缛节。”
“谢陛下。”众人齐齐谢恩。
云清颔首,转头看向孙莹莹,笑着开口:“今日劳烦贵母妃了,可莫要累到才好。”
“陛下说的哪里话,宫里难得这么热闹,看着这些青葱似的小姑娘,本宫都觉得年轻了许多。”
孙莹莹笑容满面,将手边的一碟桂花糕轻轻放在云清跟前。
“这是慈宁宫的小太监们,清晨采摘的新鲜桂花所做,请陛下尝尝,陛下年纪还小,今日莫要贪杯。
本宫让御膳房提前准备了羹汤,陛下一会儿记得喝上一碗,空腹饮酒会头疼。
若是不能饮酒,便喝些果子酿,一切以龙体为重。”
孙莹莹细细的说着,云清也跟着点头,乖巧的很,就像一个母亲对儿子细细叮咛。
看的命妇们啧啧称奇,没想到陛下和皇贵太妃之间竟如此温馨,若不是知道内情,真以为他们是亲母子呢。
而同在下首的齐茵,却死死的握着拳头,低垂的眼眸遮住了浓浓的不甘,指甲掐进掌心竟浑然不觉,心里的妒忌之心油然而生。
那是本宫的儿子,本宫的亲儿子,凭什么跟孙莹莹这么融洽。
还有孙莹莹,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抢别人的儿子,要不要脸?有本事你自己去生啊,捡现成的算什么本事?
儿子对自己都没这么亲近过,却让孙莹莹得到了。
齐茵若不是还有理智尚存,早就控制不住,怒火中烧了。
可她不能,也不敢,只能看着自己的亲儿子对别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