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村的街道并不宽敞,铺着有些年头的青石板。
午后的阳光正好,把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里本该是喧闹的。
海贼的大嗓门,商贩的叫卖声,还有远处港口传来的汽笛声,通常会混杂成一股名为“生活”的噪音。
但此刻,这种噪音出现了一块诡异的真空区。
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缓步走在街道中央。
并没有什么夸张的排场。
没有身穿铠甲的卫兵开道,没有跪地膜拜的信徒,甚至没有释放出半点所谓的王霸之气。
那个身影穿着一件带兜帽的长袍,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但他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生物本能。
就像是蚂蚁在面对巨象落下的一脚时,会本能地四散逃窜,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路边的野狗夹着尾巴,呜咽着钻进了巷子的深处。
树上的蝉鸣声戛然而止。
“这位客人!”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死寂。
街角的一个摊位前,一个年轻的商贩正热情地举着手里的货物。
那是个刚从外地来的愣头青,显然没感觉到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他手里拿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风车,那是风车村的特产。
“这可是咱们村最有名的手工艺品!据说挂在船头能保佑顺风顺水!”
商贩满脸堆笑,甚至往前凑了两步。
“看您这身打扮,是外地来的贵族吧?买一个带回去给孩子玩?”
兜帽下,一双眼睛缓缓抬起。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红色的瞳孔里有一圈圈波纹荡漾,平静,深邃,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情感。
商贩举着风车的手僵在了半空。
并没有什么恐怖的杀气袭来。
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喉咙发干。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蜉蝣,正在向着苍天推销一粒尘埃。
“顺风……顺水?”
兜帽下传来一个中性的声音,听不出男女,更听不出喜怒。
商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身影伸出一只手。
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皮肤白得有些病态。
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旋转的小风车。
咔嚓。
风车的叶片停止了转动。
并没有损坏,只是单纯地停了下来,仿佛连“风”这种自然现象,在这个人面前都不敢造次。
“无趣的祈愿。”
那个身影收回手,不再看那个已经瘫软在地的商贩一眼,继续迈步向前。
只有那个小风车,孤零零地掉落在石板上,摔断了一片叶片。
……
玛琪诺酒馆。
门上的铜铃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酒馆里并没有多少客人。
自从海军大部队驻扎在港口,加上多弗朗明哥那个疯子刚才的招摇过市,大部分普通人都选择了躲在家里观望。
只有角落里趴着两个喝醉的老酒鬼,正打着呼噜。
吧台后面,白夜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块仙贝,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系统面板。
听到门铃声,他头也没抬。
“欢迎光临!”
玛琪诺正在擦拭酒杯,听到声音,习惯性地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抬起头看向门口。
“这位客人,请问几位?如果是用餐的话……”
玛琪诺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她手里的抹布下意识地攥紧。
作为酒馆的老板娘,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粗鲁的海贼,严肃的海军,狡猾的商人,甚至是革命军的干部。
但眼前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个身影站在门口,逆着光。
并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整个酒馆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就像是一团巨大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吞噬了周围的空间。
“一位。”
那个声音很轻。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那个人影走进了酒馆。
兜帽摘下。
露出了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五官精致得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塑,皮肤苍白,那一双红色的轮回眼平静地扫视了一圈酒馆内部。
角落里那两个打呼噜的酒鬼,突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鼾声戛然而止。
他们在睡梦中浑身抽搐了一下,然后彻底没了动静,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度昏迷。
玛琪诺感到一阵心慌。
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吧台前的白夜。
白夜依旧坐在那里,手里的仙贝还剩下一半。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
只是那只原本还在翻动系统页面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哒。”
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响起。
来人无视了那些空着的桌椅,径直走向吧台。
每一步的距离都完全一致,精准得像是在丈量这片土地。
最终。
那个身影停在了白夜身边的位置。
拉开高脚凳。
坐下。
动作优雅而从容,就像是在自家的王座上落座一般。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
只要白夜稍微抬起手肘,就能碰到对方的衣袖。
空气仿佛凝固了。
玛琪诺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想要走过去倒杯水,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步子。
那是生命层次上的压制。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咀嚼声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死寂。
白夜咬了一口手里的仙贝,嚼得津津有味。
随着这一声脆响,那种笼罩在酒馆里的恐怖压迫感,瞬间消散了大半。
玛琪诺感觉身体一轻,大口喘息着,感激地看了一眼白夜的背影。
白夜咽下嘴里的食物,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然后,他侧过头。
目光平静地看向身边这位刚刚坐下的客人。
四目相对。
没有火花四溅的碰撞,也没有气势磅礴的对轰。
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白夜拿起吧台上的朗姆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将酒瓶轻轻推到了对方面前。
“喝一杯?”
白夜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半点紧张。
那人看了一眼面前廉价的朗姆酒瓶,没有动。
“我不饮酒。”
声音依旧平淡。
“那真是可惜了。”
白夜耸了耸肩,自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在圣地可喝不到这么好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