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无穷无尽的雨。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单调而压抑的“滴答”声,仿佛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背景音。
龙,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昏暗潮湿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气味。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种陌生的虚弱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那足以掀起风暴,颠覆世界的力量,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龙平静地坐起身,打量着这具新的躯体。
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体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单薄,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岚……你醒了?”
一个温柔但带着浓浓疲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看不出食材的糊状物走了过来,她看到龙坐起身,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太好了,你已经昏睡一天了,快把这个吃了,身体会好受些。”
女人将碗递到他面前。
龙沉默地接过,他能从这具身体零碎的记忆中得知,眼前的女人是他这一世的母亲。
而他现在的名字,叫做“岚”。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勺子小口地喝着那碗味道古怪的食物。
他需要时间,来整理这混乱的局面。
就在这时,一个衣角被轻轻地拽了拽。
龙低下头,看到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站在床边,她有着一头漂亮的蓝色短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像受惊的小鹿,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小女孩的手中,捏着一个用纸折成的,有些歪歪扭扭的紫色花朵。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纸花递到了龙的面前。
“哥哥……给你。”
声音很小,带着一丝怯懦。
龙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这是他这一世的妹妹,小南。
龙伸出手,接过那朵纸花。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谢谢。”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是这具身体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得到回应,小南的眼睛亮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岚,你感觉怎么样?还头疼吗?”母亲担忧地问道,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事了。”龙摇了摇头,开始主动获取信息,“父亲呢?”
提到父亲,女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脸上的忧愁更浓了。
“你父亲……还在前线,已经半个月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雨幕。
“这个该死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山椒鱼半藏大人,一定会带领我们取得胜利的吧……”
山椒鱼半藏。
战争。
前线。
几个简单的词汇,瞬间在龙的脑海中勾勒出了这个世界的残酷轮廓。
这就是他选择的地方。
一个被三大国夹在中央,沦为战争绞肉机,人民活在痛苦与绝望中的悲惨国度。
他喝完了碗里的食物,将空碗递还给母亲。
“我出去走走。”
“外面雨大,别走远了。”母亲叮嘱道,并没有过多阻拦。
龙披上一件破旧的雨衣,推开门。
冰冷的雨水和寒风立刻灌了进来,让他这具虚弱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走在泥泞的街道上。
整个村子,像一座由冰冷的钢铁和管道构成的巨大坟墓,了无生机。
高耸的金属塔楼刺破灰色的天空,复杂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着每一栋建筑。
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麻木和疲惫,仿佛早已被这连绵的阴雨磨平了所有的希望。
偶尔有穿着统一制服,戴着呼吸面罩的忍者巡逻队走过,他们冷漠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个平民,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
这里,没有一丝阳光。
这里,看不到一点希望。
这里,就是被秩序抛弃的角落,是世界政府统治下,那些王国的最真实写照。
龙的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选择这里,不是为了体验绝望。
而是为了在最深的绝望里,点燃那足以燎原的火种。
他回到那间狭小而潮湿的屋子,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小南正坐在桌边,安静地用废纸折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母亲则在一旁,缝补着一件破了洞的衣服。
这幅画面,是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的一丝温暖。
龙盘腿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尝试着去感知那股曾经属于他的,足以引动风云的力量。
空空如也。
那股力量,被副本的规则彻底封印。
但他没有气馁,继续沉下心神,仔细地感知着这具全新的身体。
忽然。
他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与霸气和恶魔果实之力截然不同的能量,正在体内缓缓流淌。
这股能量很弱小,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
查克拉。
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曾进行过最基础的提炼修行。
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是一个起点。
就在龙准备深入研究这股新奇的能量时。
“砰!”
屋外,传来一声粗暴的踹门声,以及一个男人嚣张的叫骂。
“滚开!这个月的粮食税,你们家还差一半!”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哀求声。
“忍者大人,求求您了,我们家真的没有余粮了……孩子他爸还在前线……您再宽限几天吧……”
“少废话!交不出粮食,就拿东西抵!我看你女儿就不错!”
“不要!求求您,放过我的女儿!”
女人的哀求,变成了凄厉的尖叫。
屋子里,正在缝补衣服的母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将小南紧紧搂在怀里,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小南也吓坏了,小脸埋在母亲怀里,不敢出声。
龙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平静如深潭的眸子,此刻,一片冰寒。
他缓缓站起身,沉默地走向门口。
他知道,门外正在发生的,是这个村子每天都在上演的悲剧。
他也知道,以他现在这具弱小的身体,冲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更知道,作为一个合格的革命家,此刻最理智的选择,是隐忍,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但是。
当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那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时。
当他听到门外那个女孩绝望的哭喊声时。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有些事情,无关理智,无关强弱。
只关乎……选择。
他将手,放在了冰冷的门把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