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也不隐瞒，撇撇嘴道：“十多年前，你九门提督爷爷就喝过这种内供茅台了！”
“那时候的包装，跟现在还挺像的。”
十几年前就喝过内供茅台？
韩春明心头一震。
老爷子的过去……不简单啊。
无论是原主记忆还是电视剧里，关老爷子总给人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印象。
但为何有这样的地位，剧迷各有猜测。
原主韩春明的记忆里，这也是一笔糊涂账。
可老爷子这句话透露的信息，似乎比剧中展现的更多。
老爷子恐怕还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往事。
转念一想也是。
那动荡十年里，他能保住那么多宝贝安然无恙，岂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韩春明不禁更多了几分好奇。
老爷子像是看穿他的心思，瞪了一眼：“臭小子别瞎琢磨！赶紧给爷爷拿酒杯去！”
“好嘞！您等着！”
韩春明转身进屋，再出来时一手拿着两只酒杯，另一手还拎了把椅子。
摆好椅子，他又去伙房炒了碟咸菜。
这才坐下陪老爷子，花生就咸菜，慢慢喝着茅台。
没过多久，酒已下去大半。
“给九门提督汇报汇报，这稀罕东西哪来的？”
老爷子眯眼问。
韩春明知他年纪大了酒量不如从前，有意放慢节奏，笑道：“这是徒弟挣的！”
“这里头故事说来话长，您先把杯子放下，听我慢慢讲……”
他便把修车的事又说了一遍。
和在家中说的一样，略去了一些细节，
但故意讲得很慢。
老爷子半眯着眼听完，目光定在韩春明身上。
那双看似枯槁的眼睛，却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饶是韩春明两世为人，对视瞬间也不禁心头一紧。
好在，他很快稳住了心神。
“好！”
几秒后，老爷子长长吐出一个字。
再看韩春明时，眼神已变得格外温和。
很明显，他对韩春明的表现相当满意。
两人又喝了几杯。
老爷子话头一转，问韩春明：“听说你最近在收老物件？收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韩春明顿时来了精神，狡黠一笑：“还……行吧！”
“哟！小子能耐了啊，敢在我面前说大话啦？”
老爷子挑眉看着他：“来，说说，最近都收了点什么？”
“要是还像你之前那匣子里的玩意儿一样，以后可别跟人说你是我九门提督的徒弟。”
原来，自从关老爷子收韩春明为徒之后，不仅用心教导，还常让他上手实践，定期检查考核。
韩春明那匣子里的东西，老爷子早就心里有数。
“哪能呢！”
韩春明撇嘴道，“我最近可收了三件好东西！”
“哦？”
见韩春明一脸自信，关老爷子也提起几分兴趣。
他抬了抬眼皮，对韩春明说：“拿来给我瞧瞧。”
要拿倒是能拿。
韩春明试过，随身博物馆里的东西不仅能收，也能取。
但在老爷子面前凭空变出来，又不是变戏法，万一吓到他怎么办。
韩春明撇撇嘴：“东西是拿不出来了，我跟您口头汇报汇报？”
“行。”
老爷子点点头，摆出认真听的架势，朝韩春明招手：“赶紧的，说给我听听！”
“要不是真东西，小心我收拾你！”
“来喽！”
韩春明给老爷子斟满酒，这才慢慢说起来。
“最新收的是一杆烟枪，黄铜杆子、檀木嘴儿，一尺多长，中间一段刻着英文字母……”
“哦，说您可能不懂，就是我们念的‘勾啵’……”
韩春明把额尔金那杆烟枪的细节一一描述出来。
“哟！”
听完，老爷子点点头：“是个老东西。”
接着他嘴一撇：“那你说道说道，它老在哪儿？”
这就开始考他了。
韩春明早有准备：“这得从日不落国的布鲁斯家族说起……”
韩春明娓娓道来，不仅讲了额尔金这个贵族封号的来历，还把第八代传人詹姆斯·布鲁斯和我国的历史渊源说得清清楚楚。
最后总结道：“这烟枪就是詹姆斯·布鲁斯用过的，年代大概在《燕京条约》签订之后。
烟枪本身不算太老，但它是历史的见证，值得我们收藏、警醒！”
“好！”
关老爷子仔细听罢，脸上笑意浮现，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他催促韩春明：“还有呢？继续说下去！”
“这第二件，是两张邮票。”
“年份不算久，就几年前的事。”
“这邮票嘛，您多半是听说过，但肯定没有！”
韩春明得意洋洋地对老爷子说。
“嘿！”
“小子！”
关老爷子笑哼一声，“还敢在爷爷面前显摆！”
他略一思索，就猜到大概，低声说：“不就是那个‘小一片红’嘛。”
韩春明俏皮地眨眨眼：“还有呢！”
“嗬！”
老爷子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兴奋地看着韩春明，“小子……难道你还弄到了‘大一片红’？”
“猜对啦！”
韩春明调皮地点点头。
老爷子胡子一翘：“快！赶紧回家拿来给爷爷瞧瞧！”
“您别急嘛！”
韩春明撇嘴笑道：“还有一件呢！”
“这件，可更了不得！”
“哦？”
老爷子被完全勾起了兴趣，忍不住又催起来。
韩春明见吊足了老爷子的胃口，才笑呵呵地说：“至于这第三件，就得从明朝宣宗皇帝说起了……”
“宣德炉被称为炉中至宝，宣德之后，明、清两朝都有仿品。”
“但我收的这只，敞口、方唇、短颈细长，腹部扁圆如鼓，炉体规整，厚重中带着精巧，黄铜色泽温润……正是如假包换的宣德炉！”
说完，韩春明笑着看向老爷子：“怎么样？”
老爷子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拍着桌子说：“不错不错！大有长进！真是大有长进啊！”
看着韩春明，他既欣慰，又惊讶。
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就这么有本事了。
见老爷子一脸吃惊，韩春明心里很是满意。
随后，他就和老爷子聊起了鉴定古董的那些事。
起初是请教的态度。
后来就成了讨论。
再后来……
韩春明甚至忍不住指出了老爷子的几处错误。
就这么聊着，老爷子的兴致似乎渐渐淡了下去。
韩春明见他满脸倦容，便扶他回了里屋床上。
收拾妥当，确认老人睡熟后，他悄悄离开了院子。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里屋，“熟睡”
的关老爷子一下子睁开了眼。
确认韩春明已经离开，老爷子惊魂未定地自言自语：“差点把老骨头吓散架！”
“这臭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那片红也就罢了！那烟杆的来历，他怎么也知道得那么清楚！”
“还有宣德炉……我找了那么久，一只真品都没碰上！”
“还有后来他说的那些……”
“不得了、不得了！这小子眼力，怕是要超过我了！”
“幸好……我反应快啊！”
“要不然，我这九门提督的脸，可就在自己徒弟面前丢尽了！”
老爷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一脸庆幸。
韩春明思索片刻，还是打算去街道办走一趟。
能问到工作安排自然最好。
就算问不到，也算给家里一个交代。
动身便走。
大约一刻钟后，韩春明到了街道办。
这年代的街道办职能远多于后世。
几乎事事都要经手。
返城青年的工作指标落实，同样归街道办负责。
每到知青返城季，街道办需要统计辖区内插队返城人员的信息。
上级分配下来的招工名额，也由他们接收。
再根据情况把名额分配下去。
这是常规流程。
当然也有例外。
韩春明走近街道办时，不由得吃了一惊——楼外排着两条长队，挤挤挨挨的全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稍一打量，韩春明就明白这些人目的和自己一样。
既然来了，总得问问情况。
韩春明朝一处人群挤了过去。
等了约莫一个多小时。
总算轮到了韩春明。
跨过警戒线，再进一扇门，才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屋里横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
桌这头放着一把空椅子。
对面坐着一位戴眼镜的工作人员。
约莫三十五岁年纪，留着络腮胡，神情精明。
“坐！”
一声干巴巴的命令之后，络腮胡男人抬起眼，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韩春明。
韩春明身上穿的还是原主的旧衣服。
洗得已经泛白。
见状，络腮胡眼中掠过一丝轻蔑。
他沉下脸，朝韩春明咳了两声。
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旁边的茶几。
韩春明顺势看去，茶几上堆着不少东西。
水果、香烟、糖果……
再想到之前进来的人都是口袋鼓鼓地进来、瘪瘪地出去。
他顿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只是……
别说他现在身无分文。
就是有，韩春明也不屑于这一套。
他挑了挑眉，只当没看见。
络腮胡又暗示了两次。
韩春明依旧不为所动。
这下，工作人员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又一个不懂规矩的！”
他没好气地呼了几口气，狠狠甩给韩春明一张表格：“填表！”
韩春明一看，全是基本信息。
回忆了一下，记得刚返城时也填过类似的表，还交过不少证明材料，便开口道：“这表我填过了，今天来是想问问工作安排。”
“查情况也得填表！”
络腮胡蛮横地说，“这是程序，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