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那名骑士,身形最为高大,铠甲上的纹路也最为繁复神圣,他掀开了面甲,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带着深刻皱纹和鹰隼般锐利蓝眸的中年面孔。他便是十二骑士的首领,罗兰。
罗兰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手术刀,扫过光罩内萎靡的众人,最终定格在“虚弱”地靠在苏月身上的龙霄。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用流利但口音独特的华语说道:
“你们华国人,还真是如传闻中一般……卑鄙。” 他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窃取我们的知识,妄图将其带回你们的土地?更不可饶恕的是——”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眼中迸发出刻骨的仇恨与杀意:
“你们竟然敢杀害尊贵的威廉亲王殿下!女王陛下为她最疼爱的小儿子之死,日夜悲痛,心碎欲绝!此仇,必须以血来偿还!”
威廉亲王?
龙霄脑中瞬间闪过公海之上,那个自称风神、被他以极剑指洞穿心脏沉入海底的金发男子。原来那人竟是西方某国的亲王,地位如此尊崇!
罗兰的话,让龙霄瞬间明白了这一切的根源——对方是冲着他来的!这场针对苏家婚礼的毒杀与袭击,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龙霄的报复!
想通此节,龙霄不再沉默。他轻轻推开苏月搀扶的手,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向前迈出一步,尽管脸色“苍白”,但眼神却直视着光罩外的查理曼,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了出去:
“不必牵连无辜。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公海上,杀威廉者,龙霄。”
他的主动承认,让光罩内的陈老、苏浩明等人脸色骤变,他们这才知道龙霄在外面竟然闯下了如此大祸,招惹了这般恐怖的敌人!苏月更是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罗兰看着坦然承认的龙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欣赏,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他好整以暇地,单手拎起旁边一张完好的红木大师椅,无视周围紧张的气氛,从容地放在身前,端坐其上,姿态如同坐在自己的王座上。
他双手交叠放在膝前,看着龙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毒:
“很好,有担当。女王陛下的悲痛,需要慰藉。在送你下去向亲王殿下忏悔之前,你,必须先品尝一下,失去至亲至爱,是何等滋味。”
他的话语,如同最寒冷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心脏。他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龙霄,更是要当着他的面,虐杀他在乎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身旁的苏月,以及他身后的苏家、陈家众人!
面对罗兰那恶毒而冰冷的宣告,龙霄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重伤萎靡、命不久矣的模样,甚至为了逼真,身体还配合地晃了晃,引得身旁的苏月更加用力地扶住他,美眸中充满了绝望与担忧。
然而,无人知晓,在他贴身佩戴的衣物之下,那块传承自龙家、刻有玄奥龙纹的古朴玉佩,此刻正散发着温润的光华(光芒被衣物完全遮挡)。一股精纯、浩大、源自龙家血脉本源的磅礴力量,正持续不断地从玉佩中涌出,悄无声息地注入龙霄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并非直接攻击性的,却带着一种堂皇正大、涤荡污秽的特性。它如同最高效的清道夫,在龙霄的经脉中迅速流转,所过之处,那原本如同附骨之疽、纠缠在真气与血液中,使得内力溃散、气血逆冲的诡异“毒素”,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被迅速压制、分解、驱散!
龙霄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滞涩、沸腾的感觉正在快速消退,原本被禁锢的力量如同解冻的江河,开始重新奔腾流转!虽然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虚弱,甚至刻意模拟着紊乱的气息,但他知道,最多再有十息,他就能将体内的异常状态彻底清除,恢复至少七八成的战力!
他的眼神低垂,掩藏着眸底深处那逐渐凝聚的、冰冷刺骨的杀意。查理曼的话,彻底触动了他的逆鳞。想动苏月?想动他在乎的人?
那就看看,今天到底是谁,先品尝绝望的滋味!
他需要时间,只需要这最后的、关键的片刻!
就在查理曼坐在椅子上,如同猫戏老鼠般享受着猎物绝望的时刻;就在苏月紧紧搀扶着龙霄,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就在光罩内众人被绝望笼罩,几乎放弃挣扎之际——
龙霄动了。
他看似是因为“虚弱”和“悲愤”,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恰好退至正盘膝坐地、全力对抗体内毒素而浑身颤抖、嘴角不断溢出黑血的陈老身后。
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只是一个失去平衡的无心之举。就连近在咫尺的苏月,也只当他是支撑不住。
然而,就在龙霄的身体与陈老后背接触的刹那,他那只看似无力垂落的手,悄无声息地、精准地贴在了陈老背后的灵台穴上!
下一刻——
一股精纯、浩大、至阳至刚的磅礴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温暖的旭日,毫无保留地、汹涌澎湃地透过掌心,直接灌入陈老的经脉之中!
“唔!”
陈老身躯猛地一震,双眼骤然睁开,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狂喜!他感觉到,一股远比他全盛时期还要精纯雄浑的力量,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那纠缠不休、让他这等强者都束手无策的诡异毒素,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冰消雪融般被迅速驱散、净化!
这力量……是龙霄?!龙家的传承之物——逆鳞玉的功效!
光罩外的罗兰,见防护罩内众人依旧“负隅顽抗”,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那双鹰隼般的蓝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与残忍。他失去了猫戏老鼠的耐心。
他轻轻一挥手,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骑士——里卡多与阿斯托尔夫——立刻躬身领命,随即身形如电,瞬间退出了主厅。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厅外便传来一阵骚动和惊恐的哭喊声。
紧接着,在所有人目眦欲裂的注视下,里卡多和阿斯托尔夫去而复返,他们如同驱赶牲口一般,用散发着圣光的长剑,逼迫着二三十名双手被缚、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苏家族人走进了主厅!这些族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显然是在婚礼其他区域忙碌或被安置的苏家旁系和下人,此刻却成了敌人手中的人质!
罗兰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光罩内的龙霄和陈老,语气淡漠得如同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来,你们还需要一点额外的动力。”他抬手指了指那群惊恐万状的苏家族人,“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分钟,我就杀一个人,直到你们主动撤去这个龟壳,出来受死为止。”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甚至不给光罩内众人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站在人质最前方的骑士里卡多,脸上露出一抹狞笑,手中那柄双手巨剑闪耀起刺目的圣光,随即——手起刀落!
“不——!!”
“住手!!”
光罩内,苏正宏、柳婉如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苏月更是惊恐地捂住了嘴,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噗嗤——!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一颗满脸惊恐和难以置信表情的头颅,带着一蓬温热的鲜血,滚落在地。那无头的尸体摇晃了一下,重重倒地,鲜血迅速染红了华丽的地毯。
一分钟?不,连十秒都没有!罗兰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任何拖延的时间!这是最直接、最血腥、最残酷的心理碾压和逼迫!
里卡多甩了甩剑刃上的血珠,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冷漠的目光扫过剩下那些吓得几乎瘫软、发出绝望呜咽的苏家族人,仿佛在挑选下一个目标。
“畜生!我跟你们拼了!!” 一位苏家年轻子弟目睹亲人惨死,双目赤红,怒吼着就要冲出光罩,却被身边尚存理智的人死死拉住。
光罩之内,绝望、愤怒、悲痛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冲撞!苏月支撑光罩的手臂都在剧烈颤抖,心神几乎崩溃。
而此刻,龙霄贴在陈老背后的手,内力输送达到了顶峰!陈老眼中精光爆射,体内的毒素已被清除大半,一股恐怖的气息再也无法完全抑制,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轰然爆发!
罗兰对于光罩内爆发的怒吼与悲愤充耳不闻,他甚至没有多看那颗滚落的头颅一眼,只是如同机械般冰冷地吐出三个字:
“下一个。”
得到明确指令的里卡多,脸上残忍的狞笑更盛。他迈动沉重的金属靴子,哐哐两步,便来到了下一个目标面前——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苏家小女孩,她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小小的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剧烈颤抖,连哭喊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里卡多那覆盖着甲胄的大手,如同铁钳般轻易地按住了小女孩瘦弱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另一只手中,那柄沾染着上一名族人鲜血的双手巨剑,再次高高举起,刺目的圣光在剑刃上汇聚,映照着小女孩绝望的脸庞和光罩内众人目眦欲裂的表情!
“住手!!”
“她还是个孩子!你们这群畜生!!”
“我跟你们拼了!!”
柳婉如几乎晕厥,苏正宏怒吼着试图冲击光罩,却被苏墨骁拉住。苏月看着那即将落下的屠刀,看着那幼小的族人,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支撑光罩的力量都因此一滞,光罩剧烈波动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惨剧即将再次发生的瞬间——
“轰——!!!”
一股如同火山喷发、洪荒巨兽苏醒般的恐怖气势,猛地从主家席上炸开!
是陈老!
他原本萎靡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无匹、仿佛能刺破苍穹的惊天剑意!他长身而起,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尘封已久、骤然出鞘的绝世神剑!他周身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双老眼之中,精光四射,再无半分中毒的迹象,只有滔天的怒火与凝如实质的杀意!
“番邦蛮夷,安敢在我华夏境内行此屠戮之事!给老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