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暗自思量:终究难及圣皇那般超然物外。
念头通达后,心头郁结竟似春风化雪。
晨露未曦时,一双人影依偎着步下青石阶。
山间新绿沾衣,雀鸟啁啾穿林,叶尖坠着晶莹的晨露。
恒哥你看。
王语嫣突然拽住顾恒衣袖,那只雏鸟似乎飞不动了。
草窠里蜷着只乌黑雏鸦,见人靠近便惊慌扑棱。
翅骨折了。
顾恒轻拢住颤抖的小家伙,掌心泛起莹润青光。
涅盘真气如丝如缕缠绕伤处,碎裂的骨骼转眼续接完好。
去吧。
他扬手将黑羽团子送向天空。
乌鸦振翅而起,忽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
它金澄澄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困惑——那些突然涌现在脑海的明悟,那株 ** 子老松上的每一道纹路,此刻都变得异常清晰。
这...王语嫣望着在顾恒肩头蹦跳的乌鸦,簪花步摇随着惊叹轻轻晃动,生死 ** 白骨也不过如此了。
顾恒笑着弹了弹乌鸦的喙:教你涅盘经便是。
话音未落,黑衣信使已乘风而去,只在云霞里留下几声清啼。
两人十指相扣行至山腰,忽闻炸雷般的呵斥破空而来。
顾恒广袖翻卷,道旁卧牛石轰然砸向声源处。
岩壁崩裂的烟尘中,无量剑派 ** 瘫坐在碎石堆里发抖。
扫兴。
王语嫣蹙眉望向尘烟深处,再回头时青石板路上已不见二人踪影,只有几片竹叶打着旋儿落在龚光杰惊魂未定的脸上。
话音刚落,一声冷笑传来:哪来的神仙?
龚光杰回身看见师父左子穆站在不远处,赶紧上前行礼: ** 拜见师父。
随即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左子穆脸色骤变,望向山崖的方向,眼中充满怀疑。
走到近处,发现那块三米高的巨石当真嵌在山崖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轻轻一挥袖就将几千斤重的石头抛出数百米?这怎么可能?左子穆难以置信地问。
龚光杰郑重地点头:师父明鉴, ** 怎敢欺瞒?幸亏两位前辈心慈手软, ** 虽然打扰了他们雅兴,却未取其性命。
师父,会不会是无量山的仙长重现人间了?
无量剑派的剑法相传得自无量玉璧,门中自然流传着相关传说。
左子穆闻言神色骤变:如此一来又要起 ** 了。
若辛师妹知晓此事,比剑时定会与我派死斗。
不行,光杰,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
谨遵师命。
龚光杰应道,事关本派兴衰, ** 明白其中利害。
左子穆抚须颔首,欣慰地说:很好,光杰果然不愧是为师最得意的 ** 。
......
呜哇......山林间突然响起婴儿啼哭声。
顾恒与王语嫣停下脚步。
王语嫣轻声道:这荒山野岭怎会有婴孩啼哭?是被遗弃的孩子,还是叶二娘在作恶?
顾恒淡淡道:应当是叶二娘无疑。
说罢牵着王语嫣的手,瞬息间已来到树林深处,怀中多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婴儿尚不会说话,只是在襁褓中扭动着啼哭不止。
叶二娘呆立当场。
她正逗弄着刚掳来的婴儿,忽然手中一轻,抬头就见眼前多了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皆如谪仙临世。
只见男子面若寒霜:叶二娘,今日遇上你,就休想离开。
四大恶人中,单论残害无辜,叶二娘与云中鹤实该名列前茅。
叶二娘专抢人幼儿,玩弄数日后便加杀害(新版改为将孩子送人)。
十八年来,她抢夺了多少无辜婴孩?
若按每周一个计算,十八年间便足足有九百三十八个孩童遭难。
即便减去她在西夏一品堂的当值时日,再扣除节假,打个对折也是四百六十九个。
近五百个孩子,多少家庭因此破碎?
纵使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你是何人?叶二娘厉声质问,可知我老大是段延庆!
拿段延庆压我?顾恒嗤笑一声,他还不配。
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忽然问道:你可知道自己的亲生骨肉现在何处?
我的孩儿?是你抢走了我的孩子?叶二娘顿时状若疯魔,不顾实力悬殊就要扑上来。
顾恒凌空一指,将她定在原地。
孩子,我的孩子!你要杀就杀我,别伤害我孩儿!叶二娘绝望地嘶喊着。
顾恒冷声道:你既知心疼骨肉,为何偏要夺人孩儿?今日我可告知你孩儿下落,却不会让你相见。
求您开恩!
顾恒神色漠然:令郎在少林落发出家,若知晓生母是个 ** 如麻的恶魔,将如何自处?往后余生都要遭人白眼,更会有丧子父母上少林寻仇......
别说了!叶二娘浑身战栗,面色惨白,莫要让他知晓我的事。
只要他平安喜乐便好。
她缓缓抬眸望向顾恒,竟显出一派平和。
多谢阁下告知。
叶二娘声音轻柔似水,我罪孽深重,唯有一死赎罪,还请解了我穴道。
话音未落,穴道已解。
叶二娘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欲要忏悔却无言以对。
对这恶贯满盈之人,任何忏悔都显得苍白。
公子,这是被拐孩童的下落,烦请转交官府。
她将册子递给顾恒,又看向王语嫣怀中婴孩,这孩子是大理城西柳家的。
一声长叹,她仰面倒下。
瞬息间便断了气息。
一念成魔,竟害了七百余婴孩。
顾恒翻阅册子,眉头紧锁。
王语嫣轻声道:恒哥,快将孩子送回去吧。
不急。
顾恒目光一凛,既遇见四大恶人,今日便一并了结。
红袖翻飞间,叶二娘尸身化为灰烬。
两人身影倏忽远去,只余清风拂过。
......
段老大未免太过谨慎!手持巨剪的莽汉嚷道,直接杀进大理城便是!
正是!竹竿似的青衣男子附和,以我等身手,何惧埋伏?不如先找些乐子。
为首者脸上疤痕狰狞,铁杖点地却步履如飞:老夫能全身而退,你们怕是没这个本事。
这正是恶名昭彰的三大恶人。
云中鹤暗自点头。
多年来全仗段延庆神机妙算,他们才能屡次脱险。
这位恶贯满盈的首领,靠的可不只是武功。
云中鹤勉强扯出笑容:“老大,二娘怎么还没回来?”
“她那性子你还不知道?若找不到合心意的人家,就算抱了孩子也难消心头不快,怕是还在寻觅。”
段延庆叹了口气,“回寨里候着吧。”
“不必了。”
一道清越嗓音忽从四面八方传来。
众人目光齐转向不远处崖顶。
崖巅两道身影临风而立。
白衣男子飘然若仙,藕衫女子宛若天女。
云中鹤先是一喜继而大惊:“他们竟能凭空站立?”
这般绝世高手找上门来,恐怕凶多吉少。
待瞥见女子怀中婴孩,更是骇得说不出话。
“叶二娘莫非已遭不测?”
岳老三挥舞鳄嘴剪大吼:“装神弄鬼的玩意!”
话音未落便纵身跃起,直扑山崖。
“痴人。”
顾恒轻叹,凌空虚点一指。
岳老三身形骤停,踉跄数步栽倒在地。
段延庆盯着血泊中的岳老三,铁杖微微发颤。
百步之外取人性命,此等神通闻所未闻。
大理段氏一阳指最远不过五十步威势,此人指力竟恐怖如斯。
“尊驾与我等有何仇怨?”
段延庆腹语沙哑。
“无仇。”
顾恒淡淡道,“江湖厮杀无可厚非,但尔等残害无辜百姓,天理难容。”
说罢又是一指点向云中鹤。
云中鹤早有防备,见势翻滚欲避。
谁知那道指劲如影随形,顷刻间便叫他眉心绽血,气绝身亡。
段延庆面如死灰,正待闭目就死,忽闻八个字如惊雷炸响:“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化子邋遢,观音长发。”
“你...你知晓观音下落?”
段延庆浑身剧震。
“镇南王妃刀白凤。”
顾恒倏忽掠至身前,“她所生世子段誉,正是阁下骨血。
念你未屠戮平民,今日饶你不死。”
段延庆听闻段誉竟是自己亲子,欣喜若狂,高声喊道:大理世子是我儿子!他激动得连连叩首,多谢公子指明迷津,否则我此生都要蒙在鼓里。
上天终究待我不薄,虽失皇位,却让吾儿继承大统,此乃天意!
顾恒提醒道:若要查证,务必谨慎行事。
段誉身世一旦泄露,必致大理动荡,想必你比我更明白其中利害。
段延庆谨记公子教诲。
他躬身行礼。
其实心中已信了大半。
身为曾经的太子,对段誉生辰早有耳闻。
经顾恒点破,前后印证,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险些亲手害了自己骨肉。
待他抬头时,眼前已无人影。
强压喜色,草草掩埋了岳老三与云中鹤,便拄着铁杖直奔大理城去。
顾恒与王语嫣将孩童交还柳氏后返回王府。
木婉清早已守候多时,见顾恒便迎上前:公子彻夜未归,莫不是......目光扫过王语嫣,轻哼一声。
傻姑娘,不会在此等了一宿吧?
公子当我是痴人么?木婉清白他一眼。
顾恒解释途中剿灭四大恶人,需寻段王爷商议要事。
木婉清点头目送他离去,转而调侃王语嫣:妹妹动作倒是迅捷。
王语嫣嫣然一笑:姐姐若再踌躇,怕是要错失良机呢。
说罢翩然离去,气得木婉清直跺脚。
阿朱从廊下转出,意味深长道: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休想哄我!木婉清倔强道,纵是飞蛾扑火,我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