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高速上，一辆出租车飞驰。
司遇坐在后座，车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向后掠去。
他点开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23点17分。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和路况，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尽量快一点，如果道路管制就停到最近可以停车的地方就好。”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道：“小伙子，急着去和女朋友见面啊？”
“放心，这大过年的，路上车少，估计能赶上倒计时！”
司遇抿了抿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流光溢彩却因除夕而显得格外空荡的街道。
霓虹勾勒出城市的轮廓，飞速向后掠去，像他此刻有些纷乱又急切的心绪。
他买的最早能买到的班机，回的却不是江临，而是前往了帝都。
就在不久前，四人小群，还照例热热闹闹地发起年前火锅局的邀约。
看着群里田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哪家店肉质最好，陈阳忙着附和，沈北乔冒泡发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他却只能在谈判间隙，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打下一行字：「项目收尾，我这次应该赶不上了。」
至于这种微妙，一直是他心中最不可言说的心情。
有些时候，他会莫名的对田诺和陈阳产生一种嫉妒的情绪。
田诺，凭借那次惊艳的“锦鲤妆”一举成名后，又接连推出了“蝴蝶妆”、“樱花妆”等爆款。
如今已是圈内炙手可热的明星化妆师，自己的工作室也正式创立。
在与沈北乔在时尚活动和日常妆造上合作日益频繁，见面是家常便饭。
陈阳就更不用说，毕业后直接进了沈北乔的工作室，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团队骨干，几乎是日日相见。
只有他，和她的生活交集如此之少。
他的事业虽然也在扩张，离当初他设想中足以配的上她的程度越来越近。
但同时他也越发忙碌，见面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加之那次恋情乌龙，虽然后来澄清了，但他始终觉得给她带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就连在群里的互动，他都会下意识地多了几分斟酌。
他想，田诺和陈阳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吧。
有些时候，陈阳会在私下开玩笑问他，怎么还在喜欢沈北乔，明明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但司遇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了，和见面次数有什么关系？
就像他曾经爱玩的枪战游戏，当你端起枪，透过准星瞄准目标时，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会褪去。
世界里只剩下你、你的呼吸、以及那个你必须击中的靶心。
这是一种极其纯粹的感觉，源于本能，忠于内心，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无法被外界轻易动摇。
而且有些时候，命运会推着你走——
今天下午，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和终于敲定合同的些许松弛，走出谈判的大楼。
司遇抬起了头，想拉伸一下脖子。
紧接着，下一秒，他看到了街角巨型LEd屏上，画面切成了沈北乔代言的高奢品牌最新大地广。
她穿着璀璨的礼服，眼神清亮而坚定，俯瞰着这座陌生的城市，也仿佛穿透屏幕，看向了他。
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想见她。
就现在。
在这个即将抛去旧年，迎接新年的夜晚。
他几乎是立刻让助理定下了机票。
然而，当飞机真正降落在帝都的土地上，感受到北方冬夜凛冽的空气时。
那股不管不顾的冲动稍稍冷却，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却又悄然蔓延。
最终，在走向出租车排队点的路上，他还是拿出手机，删删改改，给沈北乔发去了一条信息：
【在帝都出差刚结束。晚上方便吗？春晚结束后，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信息发出去后，等待变得格外漫长。
他坐进出租车，报出中央电视台附近一个他提前查好的会员制餐厅地址，然后便一直握着手机。
车窗外的夜景模糊不清，他的心跳却清晰可闻。
直到车子驶上机场高速，手机的震动才终于传来。
他立刻点开。
沈北乔的回复简单直接：
【好啊！我刚还跟闻妤姐说，新年第一天要自己一个人帝都待着了，正觉得有点冷清。
这下好了，你来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开心打滚的表情包。
司遇紧绷的下颌线瞬间柔和下来，一直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甚至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见面地点安排在餐厅顶楼一个隐秘的露台包间。
三面玻璃环绕，视野极佳，既能远眺城市夜景，又能看到中央电视台那座标志性建筑的方向。
另一面是实墙，露台做了保温处理，暖灯融融，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司遇赶到时，沈北乔已经在了。
她换下了舞台上的大红礼服，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高领羊绒衫，搭配浅蓝色牛仔裤。
长发松松挽起，卸去了浓重的舞台妆，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比电脑屏幕上更多了几分柔和。
“恭喜，演出非常成功。”
司遇在她对面坐下，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
“谢谢司总出的这趟差。”沈北乔笑着打趣，“差点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她的节目结束后就可以从电视台离开回酒店了，想到自己一个人要在酒店里吃外卖跨这个年一时还有些惆怅。
结果就收到司遇的信息了。
司遇弯了弯嘴，两人点了餐，开始随意聊着。
话题从沈北乔刚才的舞台，到他刚刚结束的谈判，再到田诺工作室的近况。
时间在闲谈中悄然滑向零点，北乔往后探身，拿过遥控器，打开了包间内的壁挂屏幕。
时间掐得正好，电视里主持人激动的声音正带动着全国观众，准备开始那一年一度最具仪式感的倒数。
“十、九、八……三、二、一！”
就在电视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新年快乐”的同时。
在这个被隔音玻璃削弱了外界喧嚣的私密空间里，两道声音，几乎是完全同步地响起：
“新年快乐，司遇。”
“新年快乐，沈北乔。”
沈北乔的眼睛微微睁大，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那错愕便化为了莞尔，“还挺默契的。”
司遇看着她半晌，垂头喝了口水，突然又想到了陈阳的那个问题。
这一刻，他还是想告诉他。
其实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频繁的见面或是漫长的岁月去堆砌深情。
有过一刻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