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晴市中心公寓,顶层化学实验室。
空气凝固成透明的冰。有机溶剂辛辣刺鼻的气味被甜腻到令人喉头发紧的香气托举着,在精密的仪器冷光中悬浮。惨白的光线从防爆玻璃窗透入,切割着空气中漂浮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尘。徐海僵立在实验台前,五指如同钢浇铁铸,死死扣着那张深紫色天鹅绒首饰盒里的卡片。
“阳光,熄灭了。”
卡片背面:“最后的糖,是留给我自己的。再见,楚阳光。”
目光如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那颗水晶封装的淡黄色糖块上。糖心那粒深紫色薰衣草干花,在惨白的光线下,花瓣边缘蜷缩,透出一丝不祥的枯败铁锈色。
“封锁现场!所有物品按S级生物危害处理程序打包!尤其是这颗糖!”徐海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比实验室的金属台面更冷硬,“技术组!立刻提取卡片表面所有可能指纹!重点分析糖块及水晶封装外壳的接触残留dNA!”他转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整个实验室,“物证组!搜!一根头发丝都别放过!目标:任何手稿、配方记录、电子设备、隐藏文件夹!尤其是深蓝色荧光墨水来源物!生物类信息素制剂相关!”
指令如同冰雹砸下!实验室瞬间被刺目的勘查灯和移动仪器的低鸣充满!每一寸空间都被解剖!
徐海的身影却毫不停留,如同一柄离弦的黑色箭矢,冲向电梯!深蓝色的帆布包在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撞击着金属门框,发出沉闷的巨响。电梯高速下降带来的失重感无法撼动他分毫,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挤压着狭小的空间。
手机屏幕亮起,是老张的信息。简短的文字却带着刺眼的寒意:
“物证鉴定中心:糖果包装铝箔背面提取到多种复杂信息素复合残留,高度怀疑包含定向恐惧诱导因子,与楚乔阳床边空气残留检测匹配度82.7%。数据发你。”
“沐诗婷遗体:法医新发现。唇下黏膜内侧、指尖内侧(尤其中指)检测到同种信息素微量残留。极隐蔽!”
恐惧诱导因子!
不仅仅是楚乔阳床边!
更是直接接触过沐诗婷的遗体!
谁在收拾遗容?谁最有可能留下如此隐秘的残留?!
监控!殡仪馆!沐诗婷遗体处理全过程!
徐海的思绪如同风暴!记忆碎片疯狂旋转切割——沐母!最后接触遗体的人!只有她!她有时间和能力!更关键的是——动机!“礼物”的投递者!骨灰盒夹层照片卡片的安置者!
电梯门洞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城市浑浊的尾气灌入!徐海如子弹般射出,扑向警车!引擎在压抑的低吼中爆发出极限的撕裂声!警车化为一道暗蓝闪电,无视一切交通规则,朝着城市另一端那个早已锁定的地点——沐母家中那间如同幽闭恐惧症患者噩梦的书房——撞开粘稠的空气,狂暴突进!
车轮在沐家别墅外发出濒死的锐响!尘土和碎叶被气流裹挟着扬起!别墅大门紧闭,如同沉默的墓碑。徐海根本没有停稳!一脚踹开车门!身形在冲锋中拔出手枪!金属冰冷的触感透过枪套直抵灵魂!
“刑侦支队!开门!” 吼声如同铁锤砸在厚实的实木门板上!
无人应答!死寂!
徐海的瞳孔瞬间收缩!没有半分犹豫!后退半步,侧身!一记狂暴的回旋侧踹!凝聚了所有力量和冰冷愤怒的沉重力量,如同攻城锤般狠狠轰击在门板与门框咬合最脆弱的位置!
“咔嚓——轰!!!”
木屑与断裂的金属合页齐飞!厚实的实木大门如同被炮弹击中,轰然向内倒塌!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烟尘弥漫!
徐海举枪!身体压至最低,如同矫健的猛兽,瞬间闪入门内!锐利的目光撕裂弥漫的灰尘!
客厅!空无一人!死寂!
走廊!空荡!只有灰尘在破门而入的狂风中旋转!
目标明确!书房!
书房那扇沉重的隔音门紧闭!红灯从未点亮!徐海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冲刺!起脚!
“嘭——!”
第二声巨响!远比大门更猛烈!隔音门应声洞开!撞击在内部的墙壁上,发出可怕的呻吟!
书房内!
幽暗的光线从厚重窗帘缝隙漏入,勉强切割着空气中悬浮的尘埃。书架如同沉默的士兵,凝固在阴影里。空气中弥漫着皮革、旧纸张、油墨……混合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化学溶剂气息。
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那张宽大的、蒙着墨绿色丝绒的高背椅背对着门口。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徐海的枪口瞬间稳定!呼吸微不可闻!身体如同精密的机器,侧向移动,试图捕捉椅后可能存在的威胁角度!
一步!
两步!
视野终于将椅子完全纳入!
椅子上。
沐母穿着她那身标志性的、一丝不苟的墨绿色真丝家居服,端正地坐着。她的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眼闭着,神情……近乎一种奇异的安详,仿佛只是沉浸在一个深沉的梦里。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凝固的微笑,停留在她失去血色的嘴角。
死寂!
徐海的血液如同被瞬间抽空,又在下一秒被注入万吨冰水!不是搏斗!不是对抗!是冰冷到极致的……仪式感?!
视线如鹰隼般扫过桌面!
桌面异常整洁!仿佛被精心擦拭过!所有的仪器、笔记、混乱的手稿都不见了!只在正中央,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皮革封面!正是被带走的那本“游戏主宰者”原始记录!
笔记本旁边,一个小小的、深棕色的玻璃试剂瓶,瓶塞被拔掉,滚落在桌角。瓶子空了。只剩下瓶口边缘,残留着一星半点……深蓝色、如同活物的粘稠液体残留,正缓慢地沿着瓶壁内侧向下滑动,拖拽出令人作呕的粘痕。
空气中那股冰冷的化学溶剂气味,正是源自这瓶口的残留物!
而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那空试剂瓶的旁边!
平躺着一枚水晶印章!正是徐海带回的那枚!印章上精细雕刻的恶魔天使图案,在幽暗中闪烁着冰冷的折光。
印章之下,压着一张裁切得如同手术刀切割般整齐的硬纸卡片!
徐海的呼吸骤然停滞!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一步一步,如同行走在淬火冰川之上,逼近书桌!目光死死锁住那张被印章压着的卡片!
卡片!
纯白!硬质!哑光!
卡片上……
没有照片!
没有笔迹!
只有一个用黑色墨水精准绘制的、如同工程图纸般冷酷的标记符号!
符号主体是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顶点朝上。在三角形的正中心,一个微小的圆圈被精准嵌入。而在三角形的底部那条底边的中点,延伸出一条笔直的、长度是底边两倍还多的直线!直线的尽头,没有任何箭头或其他修饰。
符号极简!没有任何多余笔画!只有冰冷的几何线条!它透着一股纯粹的、近乎非人的、绝对的逻辑感和秩序感!如同刻在宇宙墓碑上的墓志铭!
更令人心悸的是符号的位置!它被绘制在卡片绝对的中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仿佛经过了最精密的测量!
徐海的目光,如同被黑洞吸引的光线,死死凝聚在三角符号内部那个微小的圆圈上!
瞬间!
一道冰冷锐利到极致的思维闪电劈开了所有迷雾!
三角符号的顶点——代表目标!楚乔阳!核心的阳光!被环绕的焦点!
那个圆圈!是陷阱!是早已设下的死亡牢笼!是配方里致命的“糖衣”!
底边的中点!代表执行者!是她自己!沐母!被精确置于陷阱下方,支撑着所有计划的基石!
那条延伸出去的长直线!没有尽头!代表整个计划最终的、绝对的、毁灭性的结局!无可挽回!
这是一个纯粹的、冰冷的逻辑结构!一个关于毁灭的完美闭环!一个设计者对自己在整个毁灭计划中所处位置——一个被精确计算、冷静放置、执行并最终走向必然终点——的最终标识!
余安晴是“the Game master”——游戏主宰者!她用狂放的笔迹和剧毒的信息素布下死亡的种子,操控着人心!
而沐母!她不仅仅是执行者!更是这个“游戏”中的……“逻辑节点”!她用最精确的毒理计算和冷酷的行动力,将自己化为一个绝对的、被设计的“工具符号”!最终用一滴冰冷的蓝色药水,为这场扭曲的游戏拉上了帷幕!
卡片的出现,空药瓶的摆放,她自身安详又诡异的姿态……无不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一个执行者向设计者、向这场游戏本身……交还权柄与身份的冰冷仪式!印章下的卡片与符号……就是她的“完工报告”!
徐海猛地抬头!目光越过沐母安详死去的面容,刺穿厚重的窗帘,仿佛要将这令人窒息的冰冷逻辑钉死在现实的天花板上!窗外的城市霓虹遥远而模糊,如同另一个世界跳动的、垂死的脉搏。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因为极力控制而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拂开印章,拾起了那张卡片。
卡片背面。
一片空白。
如同死亡本身一样干净、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