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站起身:“厂长放心,我张兰芬说话算话。只要待遇落实到位,我立马离开厂子,绝不纠缠。”
吴金贵把张兰芬手里的资料接了过来。
吴金贵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步棋算是被逼着走的,但至少把烂摊子解决了。
没让事情闹到影响他的地步。只是他没注意到,张兰芬看着他时,眼底闪过的一丝了然,她早就猜到,吴金贵为了自保,终究会妥协。
把那份伪造的证据放好在抽屉里,吴金贵抬头看着张兰芬还没走,出声提醒:“张兰芬,你可以先回去了。”
张兰芬坐着纹丝不动,并没有打算离开:“厂长,你现在就可以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吴金贵:“事情我会处理,你留在这儿也没用的,这事情也需要时间。”
张兰芬嘴角带笑,坚持道:“厂长,我等你把该办的事办妥当。”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也知道,这事拖不得,夜长梦多。我在这儿等着,你办完回来,咱们也都放心,省得你来回跑,也省得我再费心追问。我心里装着事情,回家也休息不好。这心里有事万一不小心装不住。”
吴金贵喘了几口粗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兰芬的话像一把刀,逼着他不得不去马上办。
张兰芬抬眼,目光直直撞进他的眼底:“厂长,快点去吧!争取下午就办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你放心,凭借你的能力肯定是有办法的。”
“好。” 吴金贵咬了咬牙,猛地站起身,“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但我话说在前头,办好退休后,你也不要再出去乱说话。”
张兰芬缓缓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自然。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个老太太,管不了那么多。”
吴金贵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抓起抽屉里的伪造证据,快步往外走,脚步有些急促。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兰芬一人,她缓缓靠在椅背上,并不在乎吴金贵怎么看,她等的只是一个结果。
吴金贵走后,刘主任和杨小兰过了好一会儿才摸了过来。
刘主任看着脸色轻松坐在椅子上的张兰芬,有些窘迫的解释道:“这件事情可不关我的事,你要是跟厂长吵起来,别牵扯到我。”
杨小兰倒是倒是鼓起勇气说道:“张副主任,你后面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我听到的都可以为你作证,我叫杨小兰。”
张兰芬笑了笑对杨小兰说道:“我记得你,不过应该没啥事情,你们也不用担心和害怕。”
害怕是说给刘主任听的,她并不讨厌这种胆小鬼,每个人最先关心的人的确是自己,只要不要故意损害他人利益,她都觉得无所谓。
并不是每个人都该帮她。
刘主任松了口气,好奇的问道:“厂长去干什么了?我看见他急匆匆的出去了。”
张兰芬轻松地说道:“刘主任,以后可能不能跟你共事了。”
刘主任有点疑惑,难道厂长把张兰芬吓到了。
“你被开除了?”这是刘主任猜到的。
这倒是没有,只是以后不用再上班了,厂长说我表现不错年纪也大了,准我按现在副主任的待遇退休,我觉得挺好的,就答应了。这工作还是厂里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合适,你也可以物色物色厂里老职工,多给厂长推荐推荐。省得他随便拉个人进来,到时候你没个得力的帮手。对了,这件事情你们就装在肚子里,啥也没听到,省得麻烦。”张兰芬随口说着,刘主任倒是听出来个七七八八。
他伸出个大拇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要回去物色人选了,到时候厂长弄个空降废物下来,所有事情都要落在他的头上。
杨小兰在张兰芬示意下也走了,她本来就是来请假的。
张兰芬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才等到吴金贵回来。
吴金贵脸上挂着明显的疲惫,衬衫领口都被扯得有些歪,带着一身风尘和烦躁进门。
他往椅子上一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沙哑:“事情办好了,你要的结果也给你了,费了不少周折。”
张兰芬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礼貌地笑了笑:“辛苦厂长了。只要事情解决,这点周折也值了。对不对。”
吴金贵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往后这事就翻篇了,你别再找我,我也不想再听到这些传闻。”
张兰芬:“肯定的,他们两个我问过了,也不知道什么。”
吴金贵也为难的点点头,他还能做什么,现在他还敢再做什么,今天这件事情他花了一千五请人,又包了五百红包,真是亏大发了。
张兰芬摆了摆手,说了几句漂亮话,从味精厂门口走了出来。
一路走到李天富厂门口等着。
厂子门口静悄悄的,往日里的喧嚣仿佛一下子被抽走,没几个人影晃动。
张兰芬的目光落在路边光秃秃的树丫上,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手里的退休证。
大半辈子都耗在了这厂里,从青涩到苍老,如今说退休就退休了,都还没准备好。
这辈子,好像还有些话没说透,有些事没做完,就这么草草收尾了。
看孩子退休证上的退休金金额,65块钱,好像又比上辈子好了很多。
李天富下班走出厂子大门,目光下意识扫过门口的空地,没承想一眼就看到了张兰芬。
她就站在路边,背对着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身影在萧瑟的风里显得格外单薄,和往常雷厉风行的样子截然不同,孤零零地。
“兰芬,兰芬。”李天富三两步走了过去。
“今天怎么那么早下班”,平时都是李天富走过去顺路等等张兰芬,张兰芬一般没啥事情都不会回头走过来这边等他的。
张兰芬看着李天富有些落寞的笑了笑,拿起手上的退休证递给他:“我今天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