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教给你的残忍呢？” 凌雪略带留恋地看了一眼那片无边瑰丽的景象，随后将目光转向我。
“那你呢，足够残忍吗？”
“……”虽然我没等到她的回答，但依旧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许久，她眼中的倔强终于黯淡下去，苦笑道：“呵呵，虽然我成功培养出了你的残忍，却妄图用它来掩饰自己的懦弱。但每次面对邪魔的谋划时，我总是那么无力。可你却能清楚洞察它的所有算计，还能冲出绝境。我输了，连最后的伪装都被你撕破。这是一场毫无翻盘可能的失败，我彻底一败涂地。但邪魔要除掉我，和你要打败我的结果是一样的，你也没赢多少，呵呵。”
“不，邪魔除掉你，其实还有个目的 —— 等你失去求生意识时吞噬你，从而拿到断龙令。这样它就能改变无法接触断龙令的状况，彻底掌控整个断龙星辰。而我要打败你，是要让你生机完全破碎，墨玉断龙令也会随你生命消散而消失。所以说到底，我还是破坏了邪魔的一个谋划。”
“呵呵，又被你看穿了？好了，我明白了，动手吧。”
“你真要我用你教的残忍？”
“……”
凌雪没说话，脸上仍是那抹惨然的笑容。
“哼！” 我猛然冷哼一声，“这就是你所谓的失败？你就甘心这样失败？连把我变得残忍的你，都无权决定自己的生死，为什么要把你生命的抉择交到我的手里！” 突然暴怒的我猛地挥动手中长剑，蓝绿色的寒焰掠过凌雪的脖颈，但寒焰过后她毫发无伤。
“而且不管怎样，你永远是‘闪’族人，我也是不可改变的‘永’族人。就算是流浪剑客的准则，对最接近约定的氏族人也无效。因为越是接近，受到的约束越严格。‘除本族以外的氏族人，无权处决尚未彻底堕落的他族族人。’” 我的声音再次恢复平静。
“《氏族典籍》？”
“没错，作为氏族继承者的你也能读到这些文字。所以，她的生命，交给你了，幽魂。” 我转过身，没有丝毫停顿，经过刚刚赶来的幽魂身边时，右手搭在它肩上，左手拉着孤云，就要离开即将爆发战斗的区域。
“等等，‘未堕落’是指……” 幽魂突然叫住我，但我没有转身。
“我不知道邪魔用什么方法让她死心塌地追随，但‘万剑天绝’的审判没生效，就说明了一切。不然别说什么锥形护罩，就是十个凌雪，也绝对挡不住那一击。”
“原来如此，用巨大消耗来判定她的本质？这倒挺符合你作风的，旷宇。”
我只是微微一笑，向前走去。
“旷宇，他们之间的战斗，不看可以吗？”
“无所谓，看不看结果都一样。虽然在这闭塞心觉的环境里，我只能靠风声推断一切，但仅凭风声就足够说明问题了。幽魂的犹豫，凌雪的软弱，在这场厮杀中完全暴露出来。虽置之于死地，但凌雪的生命不会有危险。”
说完，我静静靠在背后的树干上，开始调息。刚刚的战斗中，很多招式还是让我消耗不小。
果然，经过最初的试探，一切如我所料，一场不存在任何悬念的对决开始了。没有我熟悉的幽魂独有的幽冥之力，也没有凌雪擅长的连环飞虹的深深杀机，只有平缓又繁杂的风声。没有魔谷剑的阴森，也没有惑音刀的缥缈。但就是这场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
终于，凌雪再次被制住，只是这次制住她的武器是惑音刀。
“怎么样，你们自己评价下这场战斗？或者……”
“……”
深知我言外之意的两人，什么都没说。
“兄妹之情，互相谦让…… 呵呵，你们以为这样能解决一切问题？或者说，幽魂，就因为记忆里的妹妹，就放过邪魔的高级将领？那你当初被邪魔追杀的起因算什么；凌雪，你也一样，就因为这么个哥哥，就放弃自己的阵营？那你阻止我寻找断龙令的种种努力又算什么？就是这种愚蠢，因为凌雪的软弱，幽魂的犹豫，才有了这所谓的‘胜利’！但别忘了，我们谁都不能确定，晶体里是不是真的属于幽魂的肉体！以邪魔的手段，想以假乱真易如反掌。所以即便我们再确信，融合前一切确定都只是假设！我想你们也清楚，这场战斗结束前，晶体的最终结局也不会出现！那么，告诉我，幽魂，你失去了生前记忆，凭什么确定她是你妹妹……”
“我不知道，难道……”
“难道不是。” 我接过话，“你呢，凌雪？你也一样无法确定他是你哥哥！因为你不知道邪魔的异兽军团是否只有一个！它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和那些异兽朝夕相处的将领们做出和你哥哥一样的选择！”
说到这，我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我所守卫的主人啊，这是我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你没忘记那个尚未兑现的奖赏吧？” 我没多说，但我想要的已经不言而喻。
“……”我等了许久，换来的仍是凌雪的沉默。
“唉……” 我一指点在凌雪额头上。片刻失神后，她终于垂下头，“我明白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转向幽魂时，它刚好抬起头，刚恢复神智的眼中满是难以名状的决然和坚毅。
就这样，我再次轻轻拍拍幽魂肩膀，回到孤云身旁。
“他们真的明白了？” 孤云仍望着前方的两人。
“他们眼中的神情没有丝毫虚伪。那种无奈的了然和决然的方向，是无法伪装的。”
“那么……” 孤云看着我指尖尚未完全散去的奇特力量，“这是什么？”
“你问它的作用？加强氏族记忆。现在的凌雪和幽魂就像两条不在同一层面的线，即便轨迹不同，不管有什么外力作用，也永远不会相交。但那个晶体就像块磁铁，把两条不会相交的线吸到了同一平面，而磁铁就是两根线的交点。他们都想回到原先轨迹，可一个不愿放开磁铁，另一个需要磁铁。想回到原来轨迹，唯一办法就是某一根线的消失。”
“那他们就没有任何疑问吗？”
“哦，那你能找到什么疑问呢？”
孤云确实找不到任何疑问。
“这是唯一的情况，没有其他可能。”
“那加强氏族记忆的作用……”
“让他们认清自己的身份。他们被亲情影响太深了，这影响足以让他们忘却彼此阵营的对立。所以我选择加深他们的氏族记忆，从氏族大义层面让他们认清此刻自己和对方的身份。”
“可这样对他们太残酷了。”
“可除此之外，我没别的选择，这是唯一能较直接解决问题的方式。” 说着，我吐出一口浊气，向远处走去。
“你要去哪？”
“山顶，去静修一会。” 说完，我的身影已消失。
渐渐的，吐纳间，清冷洁净的空气让我略有些烦躁的心绪平静下来。我静静感受周围的一切，不断尝试用心觉探索更广阔的范围。但过了一会，我放弃了。没办法，心觉还是被严重闭塞，即便我用灵魂力量模拟气势，在这里创造出完全属于我的一小片空间，但依旧感受不到更多东西。现实的空间如今已在我的脑海完全构建。同样是在同一片天空下…… 等等！同一片天空！没错，虽然我的灵魂力量不能笼罩整片天空，但至少，天空是存在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即便我创造的空间，它依然属于这个世界！顿悟中，我终于微微一笑，小世界悄然消失，我的气息也渐渐消散，逐渐与空气融为一体。此刻，我就是这片天空下的自然之一，不再是区别于其他的单独存在。于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与周围已融为一体的我，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山顶。
此刻，我的心觉也终于渐渐恢复。猛然间，我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向孤云他们所在的方向逼近。既然我的心觉还没完全打通，那么…… 没时间犹豫，我睁开双眼。周围什么都没有，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只是吹过一阵微风。
“风……” 我轻轻一笑。
“孤云，出现了些不该有的障碍，清除它们的任务，交给你了。”
“障碍…… 没有啊，只是从你那个方向吹来了一阵…… 风？” 她正看向我，但心觉联系中的最后一个字已变成疑问。不是因为我能使用心觉，也不是能强行开启我们之间的心觉联系，而是……
“绝不是风，风的吹动，绝对不会让树这样摇曳！” 孤云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噬魂魔。记住，对付它们的方法是直接泯灭灵魂，而不是斩杀。”
果然，一棵棵树的变化中，一个个噬魂魔显露出狰狞的外表。但没多久，我发现孤云对付它们非常轻松，可要阻止它们妨碍凌雪和幽魂的战斗，她的力量却略显不足。
那么…… 念动之间，我的身影完全消失，直接出现在孤云身边。一道寒焰闪过，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嚎骤然响起。在飘忽诡异的嘶吼中，孤云都难以抵挡地一阵阵失神，而噬魂魔只能不断向没被阴风笼罩的区域逃窜。但不断飞旋的寒焰，在不停撕裂它们身体的同时，也将它们的残躯焚烧殆尽。
“好了，结束吧。” 轻轻呢喃中，一道绝强的灵魂波动直接冲出，贯穿所有噬魂魔。原本四处飘忽的阴风猛然聚集成一束，所有噬魂魔也在灵魂波动的控制下聚集成一列纵队。一束仿佛聚集了天地间所有怨气的强横冲击，让再也无法逃避的噬魂魔全部失神。漫天剑影同时收敛，寒焰已刺入第一只噬魂魔的身体。瞬间，最后一只噬魂魔的背后猛然被冲开一个血洞，大量的气力同时喷薄而出。剧烈的激荡和碰撞的气力造成强烈爆炸，已被放尽气力的所有噬魂魔，也在寒焰的焚烧下化作飞灰。
而我，甩掉长剑上的鲜血，淡淡一笑：“好了，继续吧。”
“这是什么剑法？” 凌雪和幽魂的决斗被噬魂魔的出现打断了。此刻凌雪呆呆地看着周围的空旷 —— 刚刚这里还充斥着数量惊人的噬魂魔，接近进入噬魂一族的高阶噬魂魔。
“魔谷剑法第一式及延伸九式。”
“仅仅十式剑招…… 转瞬之间，消灭了那么多噬魂魔。没有一丝多余动作，每条轨迹都恰到好处，动作完全一气呵成…… 你为什么不用这样的剑法打败我？”
“我说过，我无权审判你。”
“这样的理由恰恰就是你的残忍！”
“这也是你教给我的。虽然我能找到太多杀死你的理由，但我不想用，仅此而已。”
“这算什么？”
“强者的特权。” 淡淡地回答中，我的身影再次回到山顶。
终于，我的心觉被完全打通。一遍遍地探寻中，我的嘴角终于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既然那些噬魂魔能活过来，那凌雪说的 “魔圣” 也一定在附近。而我在解决噬魂魔时，不惜消耗大量气力激荡出的强大剑气，已将很大一片范围完全封锁，魔圣绝对逃不出去。而现在…… 我在轻轻冷笑中，直接从悬崖顶端朝着悬崖下的一块巨石冲去。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完全颠覆了我的猜想！
没有任何响声，寒焰仅在冲出的一瞬间就被完全斩断，全部力量的应天绝剑被正面击破，我的身体也被冲击得失去平衡，气血不断翻涌！虽然那魔圣已借此机会成功逃遁，但我能肯定，他没使用任何武器！果然无愧于魔圣的称号。
“旷宇，你怎么样了？”
“怎么了？”
“你刚刚不是失足掉下悬崖了么？”
“额…… 啊，我没事，只是调息时出了点小差错。” 我急忙掩饰，心中却惊骇非常！失足？以孤云如今的实力，却单纯认为是失足！那她根本没发现魔圣的存在！这样说来，这个魔圣，有着不输于邪魔的强大力量。可放眼整个宇宙，真还有如此强大的存在吗？而且，他既如此强大，被我发现后，又为何要逃？难道…… 带着可怕的猜想，我望向接近尾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