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死寂。
无边的黑暗。
意识在虚无的浪潮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湮灭。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锉刀，反复刮擦着墨寻的肉身与灵魂，带来远超常人承受极限的痛苦。
若非《永夜巡天诀》自行护体，若非那新炼化的“永夜煞力”在某种程度上与虚空乱流的狂暴能量有着一丝诡异的亲和，若非怀中虚界石在最后关头爆发出稳定的空间波动形成一个微弱的护罩，他早已在第一波冲击下便化作了最基本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即便如此，他的状况也糟糕到了极点。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般剧痛，丹田内的永夜真元几乎枯竭，新生的永夜煞力也变得黯淡无光，只能在乱流中勉强维持一丝生机。神魂更是遭受重创，《星辰炼神术》凝聚的星辉烙印黯淡得几乎看不见，识海中一片混沌，只有父母冤案的那点执念，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灯塔，支撑着他不至于彻底沉沦。
“影蛛……他如何知道我的真名？”在断续的清醒瞬间，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神。他在燕国以“墨寻”之名活动时间极短，且多为底层，知晓者寥寥。进入沧溟宗后更是严格以“莫尘”身份潜伏。唯一的解释……李扈！李扈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存在！甚至可能在他进入沧溟宗之前，他的画像和基本信息就已经在“暗爪”内部流传！影蛛作为李扈在虚界的代言人，认出他并不奇怪。这让他对李扈的势力渗透之深感到一阵冰寒。
同时，他也深刻体会到了来自大宗门的神藏境强者，与燕国那种小地方的神藏境之间的天壤之别。在燕国，他凭借《永夜巡天诀》的超凡和战斗智慧，尚能在凝元境时于神藏境手下周旋甚至制造麻烦。但面对影蛛，那种源自功法、经验、神识强度、乃至对规则理解的全面碾压，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唯有利用极端环境制造混乱，才侥幸博得一线生机。
“实力……还是实力不够！”墨寻在痛苦的旋涡中紧咬牙关。化灵境三重，在年轻一辈中或许已算不错，但面对真正的强者，依旧如同蝼蚁。《永夜巡天诀》第二重“暗影随心”巅峰，让他拥有了越阶挑战化灵境后期甚至巅峰的资本，但对上神藏境，尤其是影蛛这种出自沧溟宗体系内的神藏境，差距依旧巨大。必须尽快提升境界，并参悟《永夜巡天诀》的第三重！
不知在虚空中漂流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就在墨寻的意识即将被无尽的痛苦和虚无彻底磨灭时，怀中的虚界石再次传来一阵异常波动，同时，那枚一直灼热的开阳峰信物，温度竟奇迹般地开始下降，并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指向性的牵引。
前方……似乎有“岸”？
求生的本能让他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尝试着引导残存的永夜煞力，配合虚界石的空间感应，朝着那牵引的方向“游”去。
阻力似乎在减小，周围的黑暗也不再是纯粹的虚无，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光带和模糊的景物碎片。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薄膜——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响起。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将墨寻从半昏迷状态中激醒。他猛地睁开眼（眼眸已恢复常态，只是布满了血丝和疲惫），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冰冷、漆黑的水域中。水面上弥漫着淡淡的灰色雾气，能见度极低。抬头望去，不见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的、压抑的昏暗。
他挣扎着划水，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湖水冰冷刺骨，蕴含着微弱的阴寒能量。远处隐约可见嶙峋的黑色石岸。
“总算……暂时离开了虚空乱流……”墨寻长长舒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涌上心头，但随即又被沉重的伤势和未知的环境所取代。
他强忍着剧痛，奋力向最近的岸边游去。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势，让他几欲昏厥。终于，在他力气耗尽之前，手掌触摸到了冰冷坚硬的岩石。
他艰难地爬上岸，瘫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大口喘息着，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勉强支撑起身体，盘膝坐好，开始检查自身状况。
肉身伤势严重，多处骨骼出现裂痕，内腑受创。真元几乎耗尽，永夜煞力也消耗殆尽，需要时间慢慢恢复。最麻烦的是神魂之伤，识海动荡，星辉烙印黯淡，需要静养和《星辰炼神术》的温养。
他首先从虚空戒中取出几枚疗伤丹药服下，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在最后关头，趁着空间崩塌、混乱之力达到顶峰时，被他以暗影缚秘术隔空摄取到手的“星屑草原株”拿了出来。
三寸高的小草，叶片如同破碎的星辰，散发着纯净而柔和的星辉与秩序波动。仅仅是握在手中，墨寻就感觉识海中的动荡平复了一丝，神魂传来阵阵渴望。
“这就是‘星晷’提到的，能解决我体内能量隐患的关键？”墨寻仔细观察着。这株原株蕴含的星辰秩序之力，远非他之前服用的那些普通星屑草可比。它似乎能从根本上稳固神魂，调和能量，尤其对于抵御和净化混乱、煞气这类负面能量有奇效。
他没有犹豫，眼下恢复实力、稳定状态是第一要务。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最小的星辰状叶片，含入口中。
叶片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甘醇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并直冲识海！
“嗡——”
墨寻只觉得脑海一阵清明，仿佛被温暖的星光洗涤而过。识海中动荡的波澜迅速平复，黯淡的星辉烙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起来。体内那些因强行炼化煞气与混乱意志而留下的暗伤和滞涩感，也在星辉之力的流淌下被缓缓修复、疏通。
药效温和而持久，远胜他服用过的任何丹药！
“果然神奇！”墨寻心中大喜，不敢浪费这宝贵的机会，立刻运转《永夜巡天诀》和《星辰炼神术》，引导着这股精纯的星辰秩序之力，修复肉身，滋养神魂，并尝试重新凝聚和精炼永夜真元。
时间在寂静的地下湖边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墨寻缓缓睁开双眼，眸中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已经消退大半，精芒内敛，气息也变得平稳厚重了许多。
伤势恢复了三四成，真元恢复了小半，最重要的是神魂的创伤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星辉烙印恢复了往日七成的光芒。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重新流淌的力量，心中稍安。
“必须尽快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找到离开的路。”墨寻打量着周围昏暗的环境，神识谨慎地向外探出。这片地下空间极其广阔，他的神识只能覆盖方圆数百丈，除了冰冷的湖水和黑色的岩石，并未发现其他生命迹象，但也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沉寂的气息。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开阳峰信物，信物依旧温热，但那股明确的指向性已经消失，只是偶尔会传来一丝微弱的、混乱的波动，似乎受到了此地环境的干扰。
“看来，只能靠自己探索了。”墨寻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选定一个方向，施展暗影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