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万籁俱寂,只余下阵法中能量流转的嗡鸣。
沈清棠猛地抽回被他扣住的手腕,因力道过猛而踉跄后退半步,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狠狠掐入掌心,刺骨的痛意才让她勉强站稳。
她的世界正在崩塌。
右眼“命数眼”的视野边缘,猩红色的警告提示如雪崩般疯狂刷屏!
【警告:目标情感锚点强制锁定,记忆剥离程序已中止!】
【警告:因果律反噬启动,“共燃命线”进入不可逆的“遗忘代价”结算流程!】
【记忆剥离倒计时:48时辰!】
【情感锚点衰减度:67%……68%……】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她拥有古医门通天彻地的传承,却一次又一次地在他怀中看着他冰冷下去。
不是她的医术不够,不是她的力量不强,而是每一次她强行逆转他的死劫,宇宙的平衡法则便会强制剥离他对她所有的记忆作为代价!
一个不记得她的傅司寒,便不再是她的傅司寒。
他会失去活下去的锚点,在下一次危机中,毫不犹豫地走向毁灭。
而这一次,他竟在觉醒前世记忆的瞬间,主动选择了“记得”。
他要用自己的命,来对抗这天道的遗忘法则!
“你知不知道,”沈清棠盯着他那双清明得令人心碎的眼睛,嗓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剧烈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的冰渣,“爱得太深的人,最后都会变成我的毒?”
傅司寒笑了,哪怕周身被七十二根银针封锁,哪怕体内刀魂之力依旧在肆虐,他的笑容却如冰雪初融,温柔而坚定:“那我就做你唯一的解药,哪怕这解药,本身就是剧毒。”
沈清棠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所有脆弱的情绪已然被冻结成万载寒冰。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决绝地走出了密室。
那一夜,沈清棠没有合眼。
她将自己锁在空间藏书阁内,神识疯狂翻阅着那些蒙尘了千百年的古籍残卷。
所有关于“双生命格”、“共生禁术”的记载,都被她一一剖析。
终于,在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她从一本被焚毁大半、名为《逆命录》的禁忌典籍中,找到了一句被血色朱砂圈出的批注。
“共燃者,非死即忘,唯以执念为引,饲之以痛,方可逆天改枢。”
那一瞬间,沈清棠眸光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
原来,真正的破解之道,从来不是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而是……加固它。
让铭心刻骨的痛苦,成为维系记忆永不磨灭的燃料。
也就是说,她必须亲手伤害他,用最极致的痛苦,在他灵魂深处刻下她的名字,才能让他永远、永远地记住她。
三日后。
承渊旧址,那片曾在战火中化为废墟的圣地,一座崭新的“立规台”拔地而起。
数以千计的自由医盟成员与古武世家代表齐聚于此,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沈清棠一袭素衣,站在高台之上,面容苍白,神情肃穆,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神像。
“我,沈清棠,第五十三代承渊候选者,自由医盟奠基人,今日,于此重立承渊新律。”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清晰地传遍全场每个角落。
“新律第一条:自今日起,医道不问天命,不论出身,只论一心。凡心怀救死扶伤之念者,皆可求道。逆天也好,顺命也罢,我等的规矩,便是天规!”
话音落,全场哗然,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这番话,彻底颠覆了数千年来医道屈从于“天命”的旧俗,宣告了一个全新时代的降临!
然而,不等众人从激动中回神,沈清棠已缓缓转身,目光精准地落在台下人群前方的傅司寒身上。
他刚刚被允许走出密室,身体尚未完全复原,脸色依旧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移地凝望着台上的她,充满了无条件的信任与宠溺。
一名弟子端着一个托盘,恭敬地走到沈清棠面前。
托盘上,是一只古朴的黑玉碗,碗中盛着半碗漆黑如墨的药汁,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腥甜气息。
沈清棠亲手端起那碗药,一步一步走下高台,在万众瞩目之下,停在了傅司寒面前。
那碗药,是她以空间药圃中最烈性的“蚀心蛊毒”为主料,辅以九十九种至阴至寒的毒草,最后以自身一滴心头精血炼化而成。
服用此毒,不会立刻毙命,但会在七日之内,承受如万蚁噬心、烈火焚魂般的极致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这,就是她的“饲料”。
“你说,要当我的药?”她将那碗毒药递到他唇边,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却又偏偏透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执拗,“好。我今天就告诉你,我的药,是什么滋味。”
她微微倾斜玉碗,一字一顿,如魔咒般低语:
“我毒死你,也绝不放手。”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没人能理解,为何刚刚还宣告新生的医道领袖,转眼就要亲手毒杀自己的丈夫。
傅司寒却笑了。
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
然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着她的手,仰头将那碗漆黑的毒汁,一饮而尽。
一滴药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宛如一道黑色的血痕。
他舔去那滴药液,用尽全身力气,在她耳边吐出一个字:
“值。”
药效发作得比想象中更快。
当晚,傅司寒浑身剧烈痉挛,滚烫的体温几乎能将寒玉床融化。
他皮肤之下,那代表着刀魂力量的黑莲纹路疯狂跳动,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他血肉中钻探撕咬。
沈清棠就守在一旁,面无表情,冷静得像一个局外人。
但她的右眼,却一刻不停地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视野中,傅司寒的身体被数据化,每一道神经传递的痛感峰值,每一次心跳的细微变化,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每当痛感即将突破他昏迷的临界点时,她便会出手,一根纤细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他身上某个特定的穴位。
这一针,不会让痛苦消退,反而会刺激他的神经,让他维持在“清醒承受”的极限边缘。
外人看来,这无异于最残酷的酷刑。
但只有沈清棠自己知道,在无人能察觉的层面,她正做着什么。
她悄然催动了那枚早已埋入他心室附近经络的“火种莲籽”。
莲籽释放出的微弱生命波动,在她的精准引导下,如同一个能量转换器,将傅司寒每一次承受的剧痛,都转化为一股股精纯的能量脉冲,反向加固着那条虚空中摇摇欲坠的“共燃命线”。
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哀嚎,都让他们的灵魂烙印,更深一分。
她在用世间最残酷的方式,为他铸造一座永不磨灭的、名为“沈清棠”的记忆丰碑。
如此,整整七日。
第七日的黎明,当第一缕曦光刺破黑暗,照进密室。
床上那个被折磨得几乎脱形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身上的黑莲纹路已经彻底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的淡淡光泽。
那双深邃的眼眸,清澈见底,再无一丝狂暴与混乱,只剩下化不开的浓情。
他看着守在床边的她,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
“你还穿着那件,我第一次见你时的白裙。”
一句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清棠紧绷了七天七夜的心防。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
他记得。
他什么都记得。
就在此刻,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巨响,从遥远的承渊祖地深处传来!
紧接着,自由医盟各处分部同时传来急报——供奉在祖祠内,那盏象征着天道认可、千年不灭的“天命灯”,突然熄灭了!
所有记载着历代承渊候选者名录的传承玉简,也在同一时间,尽数炸裂成齑粉!
旧的秩序,在这一刻,被彻底埋葬。
而在承渊旧址那片废墟的最高处,立规台的正中央,一朵通体漆黑、边缘却泛着璀璨金光的莲花,竟破开坚硬的石板,悍然绽放。
花瓣层层舒展间,光影交错,隐约能看到两个紧紧交叠在一起的虚幻身影。
沈清棠顺着众人的惊呼望去,看到了那朵莲花。
她擦去泪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绝美而又狷狂的笑意。
“看,”她轻声对傅司寒说,也像是在对整个世界宣告,“连天道都承认了……”
“我们的规矩,才是规矩。”
新的命格已然铸就,只是,当天命的旧有轨迹被强行扭断,这片天地,又将迎来怎样未知的风暴?
无人知晓,这朵逆天而生的黑金莲花,究竟是新生的赞歌,还是毁灭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