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头困了万年的巨兽在醒过来。
震动不算强,却带着直透灵魂的劲儿,傅家祖宅里的空气都跟着绷紧了。
“盲命封印阵”启动了。
柳夫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攥着衣角强压着慌,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沈清棠:“命火已经燃了,可他……他还没来。”
声音发颤,藏不住不安。这位在江城说一不二的傅家主母,这会儿就只是个担心儿媳的长辈。
沈清棠却异常平静。
她双眼闭着,盖着层白缎,就算看不见,脸上也静得像水,外面的事好像都跟她没关系。
只有嘴唇轻轻动着,声音冷又肯定:“他在等。”
“等什么?”柳夫人追问。
“等我们露破绽。”沈清棠声音轻,却字字清楚,“真正的猎人,从不急着出手。”
话音刚落,另一边书房里,傅司寒把块漆黑、边缘泛着血光的晶石碎片,小心放在黄花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
这是给命宗师准备的“命核残片”,个足以乱真的假货。为了更诱人,他还耗了自己的精血,在上面烙了点微弱却纯正的命理波动。
“先生,消息放出去了。”心腹阿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江城地下势力都在传,沈小姐出事瞎了眼,命理之力剩不下一成,已经不行了。”
傅司寒脸上没表情,盯着残片,眼神深不见底:“好。鱼饵备好了,就看鱼什么时候咬钩。”
夜越来越深,寒气像霜一样。
祖宅后院灵泉池边,沈清棠盘腿坐着。泉水的灵气把她裹住,像月下的仙子。
她看似在打坐,其实心神早化成张无形的网,罩住了整个傅家祖宅。她的世界一片黑,对命数丝线的感觉却特别清楚。风动草摇,都成了她的感官。
突然,她睫毛轻轻颤了下。
空间边缘,一缕极淡、带着熟悉腐朽味的波动,像根毒针,悄悄扎进她的感知网里。
来了!
沈清棠没动,连呼吸都没变,但被封的命理之力像条藏着的大蟒,顺着那缕气息悄悄追了回去。这不是防御,是精准的反向锁定!
对方很谨慎,气息一碰就收,想藏进夜里。但对沈清棠来说,这一下够了。那气息的源头像黑夜里的鬼火,被她牢牢盯上。
“他在东南方假山后。”沈清棠用命理之力把声音直接送进傅司寒脑子里。
密室里检查阵法的傅司寒浑身一震,没想到对方这么能藏。
“清棠,接下来……”
“按计划来。”沈清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说,你画。这是最后的‘命锁图’,是赢的关键。”
傅司寒深吸口气,手里立刻出现把灵玉刻刀。
“乾位起笔,走离宫,引坎水之气……”沈清棠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语速平稳,报出一个个阵法节点。
傅司寒不敢怠慢,完全信她的判断。手里的玉刀像活了一样,跟着她的话在密室地上飞快游走,留下一道道闪微光的纹路。这图比他见过的任何阵法都复杂,线条交错间像在牵连着什么看不见的规矩。
“……最后用我的血当引,点在坤位阵眼。”沈清棠的声音带了点累。
傅司寒立刻拿出沾了沈清棠精血的银针,精准点在图的核心。
嗡——
命锁图瞬间亮起强光,又马上隐没,像从没出现过。
“记住,”沈清棠的声音在他心里叮嘱,“他要是硬抢那‘命核’,命锁图就会立刻激活。到时候他会被关进‘命回廊’,那是前世今生交缠的地方,是所有执念的牢笼。”
傅司寒握紧拳头,能想到那有多可怕。
凌晨三更,夜最深的时候。
一道黑影像鬼一样,避开傅家所有哨卡,悄悄潜进祖宅。动作轻得像落叶,没惊动任何人。他就是藏在暗处的命宗师。
他观察了很久,确认了无数次:沈清棠气息确实弱了,书房里的命核波动虽然淡,却很纯正,诱惑力十足。
他心里冷笑,什么天命之女,还是太嫩。以为藏起命核、弄个残片当诱饵就能骗他?可笑!他根本不知道,对真正的命宗师来说,一块残片就够推演完整命核在哪了!
他毫不怀疑,这就是沈清棠的破绽。
黑影直接穿过院子,一路没人拦,直奔书房。
推开门,桌上那枚发着幽光的“命核残片”正等着他拿。
就是这个!拿到它,就能突破瓶颈,摸到最高的命理大道!
他伸出手,干枯的手指快碰到冰冷的晶石时——
突然出事了!
脚下的地板、眼前的书桌、周围的空间,好像活了过来!
无数之前看不见的金线突然亮起,织成巨大的命锁图,把整个书房封得严严实实!
“不好!”命宗师脸色大变,一股极致的危险瞬间罩住他。
他想退,身体却像被无数无形的锁链捆住,动不了。空间像被揉皱的纸,猛地扭曲,周围的书架、桌椅、墙壁都在拉伸旋转,变成一道道流光碎片。
他又惊又怒,吼道:“你竟敢……!”
话没说完,就被一股挡不住的力量扯进光怪陆离的旋涡里,彻底消失了。
书房里的空间慢慢恢复正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枚假的“命核残片”,在桌上化成了一撮灰。
灵泉池边,沈清棠慢慢侧过头,好像“看”向书房方向。
被缎子盖住的眼角,似乎弯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她抬手摸着腕上刻着模糊“玄”字的古玉镯,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喃,像回忆又像告慰:“师兄,这次没让你失望吧?”
话音刚落,她平静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痛。
一缕血从嘴角滑落,滴在雪白的衣襟上,像朵凄美的红梅。
傅司寒立刻冲到她身边,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清棠!你怎么样?”
强行催动“命回廊”,对现在的她来说负担太重了。
沈清棠摇头,反手抓住傅司寒的手,力气大得让他吃惊。
她的声音不再平静,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和决:“不够……还不够。他被困住了,但神魂还没彻底灭。”她抬起脸,被遮住的眼睛像穿透了时空,望向那片虚无的囚笼,“傅司寒,我必须亲自进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