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石室中,气氛略显凝滞。那扇厚重的石门如同天堑,断绝了原路返回的希望。月华石清冷的光辉洒在众人的脸上,映照出或焦虑、或沉思、或镇定的神色。
王权生与沈相最为焦躁,他们不顾仪态地几乎趴在地上,用手指敲击着每一块地砖,试图听出空响,又或是用微弱的灵光术探查墙壁上每一道可疑的缝隙,嘴里还不住地念叨,
“出路……出路一定就在某处……”
许清清已将《太阴月气诀》玉简和月宜镜小心收起,此刻正与叶月竹、苏氏姐妹、雪柔等人一起,更为系统地检查石室。
她们并未盲目乱找,而是以神识细细感应石室内的灵力流动、气机变化,尤其是那些看似普通、实则可能蕴含玄机的书架与石壁接合处。
我则立于石室中央,双目微阖,识海中混沌玲珑塔缓缓旋转,塔身散发出的混沌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以我为中心,向着石室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材质、每一缕残留的岁月气息渗透过去。
那位上古女修既能布下如此精妙的“水月幻境”复合大阵,其心思必然缜密,留下的生路绝不会是简单粗暴的暗门,很可能与她的传承、与此地的布置息息相关。
混沌神识拂过一排排石质书架,掠过那些古老卷册的尘埃,扫过光滑冰冷的石壁,探入地面青砖的细微纹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当我的神识扫过石室西侧、靠近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书架时,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书架本身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微弱的阵法波动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个书架与其他的并无二致,同样放满了兽皮卷册。但混沌神识的感知下,那些卷册的排列方式,似乎隐隐暗合某种星辰轨迹,而书架支撑柱与横梁的榫卯结构深处,刻印着几个肉眼和寻常神识绝难察觉的、已经黯淡到极点的细小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防御或攻击之用,倒像是……某种定位或触发的“引子”。
我走到这个书架前。许清清等人见状,也围拢过来。
“前辈,可有发现?”王权生急切地问。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凌空虚点,一丝极细的混沌之气如同灵蛇般钻入书架榫卯的缝隙之中,精准地刺激向那几个黯淡符文所在。
嗡……
书架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仿佛机括松动的声响。紧接着,那看似浑然一体的书架侧面,一块与书架同色、严丝合缝的木板,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半尺,露出了后面一个巴掌大小、内凹的玉质圆盘。圆盘中心,是一个月牙形的凹陷。
“机关!”沈相低呼一声,眼中露出喜色。
我看着那月牙凹陷,心中微动。
月牙……太阴……月华秘境……传承……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钥匙孔”。
“清清,月宜镜。”我看向许清清。
许清清立刻会意,取出那面刚刚得到的、镜面如凝固月华般的月宜镜。她略一沉吟,将月宜镜的背面(刻有“月宜”二字那面)对准了那月牙凹陷。
尺寸竟完全吻合!
当她将月宜镜轻轻按入凹陷的刹那——
“咔哒……咔……咔咔咔……”
一阵沉闷而连贯的机括运转声从书架下方、乃至整个石室的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沉睡了万古的齿轮被重新唤醒。
我们面前的这个书架,连同它周围方圆一丈的地面,开始缓缓向下沉降!速度不快,但异常平稳。尘埃簌簌落下,露出下方幽深黑暗的洞口。
“退后些。”我示意众人退开几步,目光紧盯着那逐渐扩大的洞口。
书架完全沉入地下,露出了一个约莫丈许见方的垂直洞口。洞内黑暗,深不见底,只有一股阴冷、带着泥土腥气的风自下而上涌出,吹得石灯盏中的月华石光芒摇曳。
洞口边缘光滑,并非天然形成,显然是精心建造的密道入口。一条盘旋向下的石阶,贴着洞壁延伸向无尽的黑暗之中。
“果然另有出路!”王权生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沈相也连连点头。
“只是不知这密道通往何处,下面有何危险。”叶月竹冷静地说道,手已按在剑柄之上。
“路已在脚下,是吉是凶,总要一探。”我淡淡道,“都打起精神,跟紧我。”
说罢,我当先一步,踏上了那向下盘旋的石阶。混沌之气在周身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灵光,同时也照亮了前方数丈的范围。许清清手持月宜镜紧随其后,镜面微光流转,似乎对下方的环境有所感应。叶月竹、苏氏姐妹、雪柔依次跟上,王权生和沈相殿后,两人虽然修为较高,但此刻显然更愿意跟在我们后面。
石阶陡峭,盘旋向下,不知延伸多深。两侧是粗糙开凿的岩石洞壁,湿滑冰冷,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空气中那股阴冷土腥气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植物腐烂的淡淡异味。
我们下行得颇为谨慎,神识全开,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通道内寂静得可怕,只有我们细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幽闭的空间内回荡。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以我们的脚程,已不知深入地下多远),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并非出口的光亮,而是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传来开阔空间的感觉,并且有一股清新得多、带着植物气息的风吹来。
“快到出口了?”雪柔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我们加快脚步,转过最后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确实是一个出口!但并非通往外界天空,而是连接着一个巨大的、位于地底深处的天然洞窟!
这洞窟极为广阔,高有百丈,方圆不下数里。洞顶并非岩石,而是一种半透明、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微光的奇特晶石层,仿佛是凝固的月华,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朦胧月夜。洞窟地面,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地!
茂密的、不知名的柔软草甸铺满了大地,其间生长着许多散发着莹莹微光的低矮灌木和奇异花卉,有些像缩小版的发光蘑菇,有些则开着如同星辰般的蓝白色小花。甚至还有几条蜿蜒的、流淌着清澈发光溪流的小河贯穿草地。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草木灵气与淡淡的甜香,宛如世外桃源。
然而,这看似宁静美好的景象,却让我的混沌神识瞬间紧绷起来!因为在这浓郁的生机之下,我捕捉到了不止一股强横、暴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妖兽气息!它们潜伏在草丛深处、溪流之下、甚至那些发光植物的阴影里,蠢蠢欲动。
“小心!有妖兽潜伏!”我沉声示警,同时已将九霄混沌剑隐于袖中,四柄灵剑也在身后蓄势待发。
众人闻言,立刻收敛气息,结成防御阵型,警惕地扫视着这片诡异的“地下桃源”。
我们刚刚踏入草地边缘,踩上那柔软的草甸——
“吼——!!!”
“嘶嘎——!!!”
“咕噜!!!”
数声迥异却同样充满凶戾气息的咆哮嘶鸣,猛然从草丛、溪流、灌木丛中爆发!
刹那间,平静被彻底打破!
左侧的草丛如同被巨犁翻开,一头体型堪比犀牛、却生着鳄鱼般鳞甲和剑齿虎般獠牙的怪蜥猛地冲出,它四肢粗短,但速度奇快,张口便喷出一股腥臭的墨绿色毒液,化作一片毒雨罩向我们!
右侧的发光灌木丛轰然炸开,飞出一群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复眼闪烁凶光的怪蜂!它们尾部毒针寒光闪烁,振动翅膀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如同红色风暴般席卷而来!
正前方的溪流炸起冲天水花,一条水桶粗细、浑身覆盖着冰蓝色鳞片、头生独角的巨蟒昂起头颅,蛇信吞吐间,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无数冰锥在其周身凝结,蓄势待发!
更远处,草甸震动,几头形似野猪、却披着岩石般甲胄、獠牙如同弯刀的妖兽,正低着头,刨动蹄子,准备发起冲锋!
这些妖兽,每一头的实力都不弱于金丹期,那独角冰蟒和剑齿毒蜥更是隐隐透出元婴初期的威压!而且它们似乎极为适应这地下环境,动作迅猛,配合默契,显然是将我们当成了闯入其领地的猎物!
“结阵!迎敌!”
我一声令下,战斗瞬间爆发!
许清清反应极快,月宜镜首次对敌,她将镜面对准那片毒雨,清喝一声:“月华·净!”
镜面光华大放,一道清冷皎洁的月华光束射出,所过之处,墨绿色毒液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声响,迅速消融净化!
叶月竹身影如电,迎向那群赤红怪蜂,手中长剑舞动,化作一片绵密剑网,剑光过处,怪蜂纷纷被绞碎,残肢与毒液四溅,但她身形灵动,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
苏雨涵与苏清雪姐妹默契十足,水火道法齐出。苏雨涵引动溪流之水,化作数条灵动水蟒,缠向那独角冰蟒,延缓其冰锥喷射;苏清雪则凝聚出炽热火鸟,扑向那几头岩甲野猪,灼热的火焰烧得它们甲胄发红,嗷嗷乱叫。
雪柔则身影飘忽,专门袭扰那剑齿毒蜥,她的攻击并不正面硬撼,而是专挑其鳞甲缝隙、关节等薄弱之处下手,寒冰剑气不断迟滞其动作,让它空有巨力却难以完全发挥。
王权生与沈相也没闲着,两人各自施展看家本领。王权生烈焰焚天,大范围的火系法术笼罩向妖兽群,逼得它们阵型散乱;沈相则催动千丝炽火,化作无数灼热火线,精准地缠绕、切割那些试图从侧面偷袭的妖兽。
而我,则主要盯着那威胁最大的独角冰蟒和剑齿毒蜥。
九霄混沌剑虽未出鞘,但混沌剑气已然纵横。一道灰色剑罡斩向冰蟒头颅,逼得它不得不将蓄势的冰锥转向抵挡;同时,左手凌空一划,一道混沌屏障挡在剑齿毒蜥的冲锋路线上,那毒蜥狠狠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巨响,屏障晃动,毒蜥也被反震得头晕眼花。
战斗异常激烈,法术光芒、剑气刀罡、妖兽的咆哮嘶鸣、兵刃交击声在这巨大的地底洞窟中回荡不绝。看似美丽的发光草甸瞬间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溪流被能量余波炸得水花四溅。
这些地底妖兽凶悍异常,皮糙肉厚,且似乎不知疼痛为何物,攻势一波猛过一波。我们虽实力占优,配合默契,但一时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围攻拖住了脚步,难以快速突破。
这片看似生路的绿地,转眼间变成了危机四伏的狩猎场。想要真正找到出口离开此地,必须先过了这群凶恶的地底妖兽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