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密室。
夜明珠的光晕依旧清冷,将武则天与秦始皇的身影勾勒得如同两尊对峙的神只。空气凝滞,弥漫着远比以往更加沉重、更加锐利的气息。
“江南的戏,该收场了。”秦始皇背对着武则天,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写好的结局。
武则天凤目微眯,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御座扶手冰冷的雕纹:“收场?如今江南群魔乱舞,马家、郑家、还有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渤海蠹虫,都跳了出来。张谏之这颗棋子,此刻正该留在江南,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秦始皇缓缓转身,那双洞穿千古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然后呢?让狄仁杰和李昭德,借着张谏之的手,把江南官场再犁一遍?让朝堂之上,那些本就对女子称帝心怀不满的世家门阀,再次找到攻讦你的借口?让你刚刚稳定的朝局,再起波澜?”
他每问一句,便向前一步,那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涌向武则天。
“江南,需要的是平衡,是表面的安稳,而不是彻底的清洗!清洗得太过,只会让剩下的兔子更加惊恐,抱成一团,甚至……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武则天脸色微沉,她知道秦始皇所言非虚。江南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冯家倒台已是震动,若再借着张谏之掀起大狱,必然引得其他世家人人自危,届时联合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那张谏之……”
“张谏之,是一把好刀,可惜,太过锋利,也太过显眼了。”秦始皇打断她,语气漠然,“他在江南,就像一面镜子,照得那些魑魅魍魉无所遁形,但也让他们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们才会如此疯狂地构陷他,必欲除之而后快。你保得住他一次,保不住第二次。继续留在江南,他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就让朕将他流放岭南?让他这颗棋子彻底脱离棋盘?”武则天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她欣赏张谏之的才干与刚直,如此弃用,实非所愿。
“脱离?”秦始皇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弧度,“谁说他脱离了棋盘?他只是从江南这方小棋盘,换到了天下这盘大棋而已。”
他走到那模拟星图的穹顶之下,抬手指点:“江南,是财赋重地,需以‘稳’字诀,温水煮蛙,徐徐图之。而岭南,则是化外之地,蛮荒之所,冯家虽倒,余孽未清,地方豪酋拥兵自重,对朝廷阳奉阴违。那里,需要的不是温文尔雅的御史,而是一把能劈开混沌的……战刀!”
武则天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秦始皇的意图!
“你是想……借张谏之这把刀,去搅动岭南的死水?”
“不错。”秦始皇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密室,看到了万里之外的南疆,“张谏之心怀冤屈,锐气未失,又有查案之能。将他投入岭南,如同将一头受伤的猛虎放入山林。他若要活下去,要洗刷冤屈,就必须在那片弱肉强食的土地上挣扎、撕咬!他会本能地去寻找敌人的弱点,会不择手段地积聚力量。而他的敌人,恰恰也是朝廷需要削弱的对象!”
“让他与岭南的豪强、冯家余孽互相消耗?”武则天若有所思。
“不仅仅是消耗。”秦始皇语气冰冷,“更是试探,是点燃火药桶的引信。我们要看的,是张谏之能在岭南掀起多大的风浪,能逼出多少隐藏的敌人。也要看看,朝中到底有哪些人,的手会伸向岭南,去帮他,或是……去杀他。这其中,或许就能找到江南那几条大鱼真正的主子!”
帝王心术,冷酷如斯!他们不仅将张谏之当作清理江南的工具,更将他作为投石问路的石子,抛向岭南那片更加混乱的疆域,以此来试探各方势力的反应,厘清错综复杂的敌我脉络。
武则天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秦始皇的布局更为深远,也更为狠辣。这已不仅仅是政权斗争,而是以天下为棋盘的弈天之术!
“那江南现在的乱局……”
“乱,是好事。”秦始皇淡淡道,“马家、郑家、渤海、还有你那位不安分的公主……让他们去争,去抢。他们争得越凶,暴露得就越多。等他们为那点军械利益斗得两败俱伤之时,才是你真正出手,坐收渔利的时候。现在,静观其变即可。”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她看着秦始皇那亘古不变的侧影,心中凛然。与这位千古一帝同盟,如同与虎谋皮,但也不得不佩服其手段之老辣,算计之深远。
“朕明白了。”她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便依陛下之言。张谏之……就让他去岭南,做那把开山的刀。而江南,就让它再乱上一阵。”
两位帝王相视无言,密室中唯有夜明珠的光辉静静流淌。
一盘以江山社稷为注,以文武百官、世家豪强乃至皇子皇孙为棋的大局,在两位绝世帝王的联手下,悄然落定了最关键的一子。张谏之的流放,并非斗争的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大、更残酷博弈的开始。他的命运,早已不在自己手中,而是成为了帝皇权术下,一枚指向更深远目标的棋子。
弈天棋局,落子无悔。而棋子的悲欢生死,又有谁人会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