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手指从残剑录的铁环上松开，指尖残留着符纸燃烧后的焦味。她没去擦，只是将掌心缓缓贴在桌面上，借由触感确认自己仍清醒。
密室里没有点灯，只有符阵台边缘透出微弱的蓝光，映得她半边脸轮廓分明。符阳站在门侧，一言不发。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没有回头路。
“刚才那封信不是冲我来的。”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冰面，“是冲你们所有人来的。”
残剑盟的几位高层坐在暗处，影子压在墙上，几乎不动。他们曾是宗门弃子，如今是金小小手中最锋利的几把剑。没人说话，只有一人轻轻叩了下桌面，算是回应。
金小小站起身，走到符阵台前，手指一点，识海中的系统光屏瞬间投射出三道灵力波形图。线条起伏不规则，末端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
“陈松、赵元启、李承远——三年内参与测心仪式的执事，都在记录结束后四十八小时内死亡。”她的声音冷静，“死因分别是走火入魔、坠崖、中毒。表面看毫无关联，但他们的灵力残留频率一致，都带有锁灵草的微量波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不是巧合。这是灭口。”
符阳皱眉：“可这些人的档案早已归档，若有人动过手脚，我们怎么查？”
“查死人。”金小小转身，眼神锐利，“活人会撒谎，会怕事，会被人收买。但尸体不会。只要他们的遗物还在，哪怕是一块碎玉牌、一枚旧符扣，都能留下痕迹。”
角落里一个黑衣男子终于开口：“你是想从遗物入手？可刑堂那边未必肯配合。”
“我们不走刑堂。”她抬手，在空中划出三条线，“我要三组人，各自独立行动，互不交叉。第一组，查名单——所有近三年参与过测心仪式的执事，无论生死，全部列出来。重点标出那些‘调离无踪’‘暴毙无因’的。第二组，盯东部传讯枢纽，尤其是夜间频段，凡是与伪造信号同源的波动，立刻记录。第三组，去荒秽渊外围，查最近三个月是否有陌生修士出入痕迹，特别注意那些长期逗留、却不进核心区域的人。”
符阳沉声问：“任务怎么分？”
“你亲自安排。”她看着他，“口头通知，单线联络。我不准任何人用传讯符，不准留文书记录。谁要是提前知道了任务内容，那就是问题本身。”
一名残剑盟老者低声道：“可这样太慢。林岚既然敢递信，说明她不怕我们查。与其绕圈子，不如直接逼她现身。”
金小小冷笑一声：“她就是要我们‘逼’她。她等着我们急着翻母亲的事，急着追线索，然后一头撞进她准备好的‘真相’里——也许是伪造的日记，也许是某个‘目击者’突然出现，一口咬定是我娘私逃叛宗。”
她缓步走回桌边，指尖轻敲残剑录：“她不知道的是，我根本不想现在碰那段过去。她以为我在找答案，其实我在等她犯错。而真正的破绽，从来不在她设的饵里，而在她踩过的尸堆上。”
符阳缓缓点头：“所以你不追她给的线，反而去翻死人账？”
“正是。”她抬眼，“她每杀一个人，就会留下一道痕迹。杀得越多，网就越密。等到她发现这张网不是用来困我的，而是套在她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已经晚了。”
密室陷入短暂沉默。外面风声掠过屋檐，像是某种低语。
片刻后，那位老者缓缓站起：“我带第一组，去翻档案。符家的老文书里有个叫周平的，当年跟我一起守过藏书阁，嘴严，办事稳。”
“你去找他。”金小小点头，“记住，只问他要名单，别提锁灵草，更别说测心石。就说你在整理旧档，顺便核对一下人员流向。”
另一名女子起身：“我盯传讯枢纽。东城区有座废弃的观星台，底下连着三条灵脉线路，平时没人管，最适合做中转。”
“带上屏蔽符阵。”金小小提醒，“一旦发现异常频段，不要拦截，只记录。我们要的是轨迹，不是打草惊蛇。”
最后一人始终未动，直到金小小看向他。
“荒秽渊那边……我去。”他声音沙哑，“那里我熟。十年前被逐出宗门时，我在外圈住了半年。有些洞窟，连守卒都不知道。”
“你要查的不是地形。”她盯着他，“是人迹。有没有定期补给的痕迹，有没有夜间亮过灯火，有没有人在附近采药、布阵、或者……留下过不属于那里的东西。”
那人点头，袖口滑下一枚铜扣，在掌心转了一圈又收回。
金小小环视众人：“记住，我们不是在追一个人，是在钉死一套机制。林岚能操控测心石，靠的不只是毒药，还有人在背后替她清理障碍。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些‘清障者’。”
符阳低声问：“如果真查到什么，怎么办？”
“不动。”她答得干脆，“封存证据，原样上报。我要让这份名单出现在天一门议事台上的时候，连质疑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不是靠愤怒，不是靠控诉，是靠铁证。”
她停顿片刻，语气忽然低了几分：“我知道你们有人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我也想。但我不能让她再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活路。”
残剑盟众人神色微动。他们懂这话的分量。
金小小重新坐下，指尖在残剑录上轻轻一划，系统光屏闪现三条初始回报信号：一条灰暗未启，一条微弱跳动，最后一条，已标记出一处可疑热源——位于东部城郊的旧驿站。
“开始了。”她低声说。
符阳看了她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见长老团？”
“不急。”她闭上眼，“让他们先安静几天。等我们手里攥住三条命的时候，再开口也不迟。”
密室里再次静了下来。没有人起身，也没有人离开。他们都明白，这张网一旦撒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金小小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残剑录的边沿。识海中，系统光屏闪烁了一下：【警告：连续解析导致核心负荷上升，建议暂停数据同步。】
“再撑一会儿。”她在心里回了一句。
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熬。要忍住不去查母亲的线索，要装作对威胁信毫不在意，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平静如常。
但她也清楚，真正的反击，从来不是一剑劈下。
而是让对手一步步走进你自己画的局里。
符阳走到门口，手扶上门框时忽然停下：“你说……林岚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金小小睁开眼，目光落在桌角那枚焦黑的信纸残片上。
“因为她觉得我能被牵着走。”她淡淡道，“她以为我会慌，会乱，会急着找答案。”
她抬起手，空间剑心微微震颤，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路线——起点是测心殿，终点却是荒秽渊外的一处无名山坳。
“可她忘了。”她嘴角扬起一丝冷意，“我不是来找答案的。”
“我是来翻旧账的。”
符阳推门而出，身影没入夜色。
密室只剩她一人。残剑录在掌心微微发烫，系统光屏不断刷新着三条暗线的初始信号。
其中一条，突然跳出一段加密频段记录。
她瞳孔一缩，正要细看——
门外传来两声轻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