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屋脊，那根银线在瓦片间微微颤动，像是蛛丝缠住了月光。金小小仍坐在阵心原地，掌心贴着残剑录铁环，神识如网，笼罩整座外院。她没有再动，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符阳悄然靠近，在三丈外停下，脚步轻得几乎没惊起尘埃。他看着她闭目不动的模样，迟疑片刻，才低声开口：“铜钉还在原位，线也没断。”
“他们在等。”金小小睁开眼，声音平静，“等我们露出破绽。”
符阳走近几步，在她1对面盘膝坐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旧木案几，上面还留着白日绘制符轨时的刻痕。“你刚才说，要请他们进来？”
“不是放人进来。”她指尖划过桌面一道裂纹，空间微震，那道裂口瞬间错开半寸，“是让他们以为自己能进来。”
符阳眉头一皱：“可一旦敌方主力压境，仅靠三枚光明符爆破，未必能扭转战局。”
“我不指望靠符。”金小小抬手，掌心浮现出那枚凝成的光珠，温润流转，内里却似有烈焰翻涌，“我要的是混乱。三息失衡，足够我斩断他们的指挥链。但这一战，胜负不在刀剑上。”
“在哪儿？”
“在谁会先沉不住气。”她盯着他，“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宗门调令有些不对劲？”
符阳沉默了一瞬，目光微敛。他没立刻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轻轻推到案前。“这是我昨夜偷偷抄录的药材调度单。三批高阶聚灵丹，名义上调往东部边界补给巡逻队——可那条路线，近一个月根本没有出巡记录。”
金小小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眸光骤冷：“审批印鉴上有林岚的符力残留。”
“不止。”符阳压低声音，“那天晚上，守夜轮值表也被改过。两名原本该当值的长老，临时称病缺席。更巧的是，他们平日与金无尘长老走得很近。”
空气仿佛凝住。
金小小指尖轻敲玉简边缘，发出细微声响。她忽然笑了下，很淡，却不带温度：“所以不是暗影教胆子大，是他们知道天一门内部有人替他们清路障。”
“内应不一定在符家。”符阳缓缓道，“但在高层里，必定有知情者，甚至……参与者。”
“难怪敢接连试探。”她将玉简收回袖中，“那就让他们继续以为我们孤立无援。”
“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怕光明，我们就把光明变成诱饵；他们靠傀儡探路，我们就让傀儡带回假情报；他们想看我们虚弱——”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那我们就演一场真败。”
“演败？”符阳皱眉。
“我会让符阵在关键时刻‘崩溃’。”她指尖轻点桌角，一道无形波动扩散而出，偏殿四周顿时泛起一层极淡的空间褶皱，“敌人探子看到的，是我们防御失效，核心弟子慌乱撤离。他们会信以为真，然后——倾巢而来。”
“可万一他们不来呢？”
“会来的。”金小小语气笃定，“这种时候退缩，等于承认之前所有行动都是打草惊蛇。他们已经投入太多，不会收手。”
符阳沉吟片刻：“你是想借这场进攻，逼出内鬼？”
“聪明。”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当敌人掌握的情报越多，藏得最深的人，就越容易按捺不住。比如，他会忍不住多问一句‘战果如何’，或者悄悄修改某条传令路径——只要动了，就会留下痕迹。”
殿外风声渐歇，连枯叶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远处墙头那根银线依旧悬着，尾端微微晃动，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金小小收起光珠，左手抚上残剑录铁环。识海中，系统的声音冷冷响起：【你这招太险，万一鱼没钓上来，先把自家池子搅翻了，谁负责？】
“翻了才好。”她低声回，“浑水才看得清谁在游。”
符阳忽然站起身，神色郑重：“若真要设局，符家这边我可以调动三十名精修符纹的弟子，随时待命。另外，东侧断崖下的废弃药窖还能作为临时避难所，必要时可安置非战人员。”
“不用避难。”金小小摇头，“所有人，都要在场。”
“什么？”
“我要所有人都看见这场‘溃败’。”她目光如刃，“包括那些本该轮休的长老，那些突然‘生病’的执事。他们若真是内应，一定会想办法传递消息。而我要的，就是那个传递的过程。”
符阳看着她，许久未语。最终，他缓缓拱手：“只要你一声令下，符家上下，皆听号令。”
金小小却没有受礼，而是直视着他：“我不是要你们听命于我。”
“那是？”
“是并肩而战。”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不是符家的事，也不是天一门的事。这是整个东部防线的第一道缺口。今天他们敢来试探符家，明天就能攻破任何一个宗门。我们挡在这里，不是为了谁的命令，是为了不让下一个被围困的人，孤立无援。”
符阳怔住。
烛火跳了一下，映在他脸上，光影分明。他缓缓放下手，不再行礼，而是坐回原位，声音也沉了下来：“你说得对。我已经看够了那些躲在规矩后面的人，一边说着宗门大义，一边任由毒蛇钻进墙根。”
“那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吗？”金小小问。
“你说。”
“从现在起，所有对外传令，无论真假，都必须经过你我共同确认。任何未经双签的指令，一律视为伪造。”
符阳点头：“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说。”
“下次布置杀阵，别再把自己放在最前面。”他盯着她，“你是阵眼，不是先锋。”
金小小没答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是早年练剑时留下的，早已愈合，却始终泛着淡淡青痕。
她抬起眼，笑了笑：“到时候再说。”
就在这时，残剑录铁环忽地一震。
她神色微变，迅速将神识沉入识海。系统正弹出一条警告：【东南方向三百步，地下传来规律震动，频率与昨日傀儡行动轨迹一致——有东西正在接近。】
“不是地面。”她猛然起身，“他们在挖地道。”
符阳也站了起来：“要不要派人去堵？”
“不。”金小小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让他们挖。等他们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时——”她指尖轻抚铁环，“就是收网的时候。”
她转身走向殿门，脚步沉稳。符阳紧随其后。
偏殿外，夜风卷起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贴地滑行，正好停在门槛前。叶面上沾着一点灰白色的粉末，随着风轻轻抖动，像是某种信号即将点燃。